“说,夫子下午要讲《中庸》,”秦寄笑着重复道,“你去吗?”
“……哦。”林辞卿跪坐在地上,低着头继续琢磨那块肋骨,露出来小截脖颈细细,白白。“爹要跪到晚上才行……而且,他不让以后去学堂上课。你自己去吧。”
“那也不去。”秦寄想不也不想就脱口而出。
学堂他是早就不想去,要不是林辞卿去,上学第二天他就放火。
“那以后带你出去玩吧,教你骑马,耍剑!”秦寄喜滋滋道,“觉得你爹说太对,学堂有什好去?还是你爹有脑筋,读书人就是不样……”
“哎,拿着拿着,”秦寄把烧鸡塞进他手里,大喇喇道,“你不说不说,谁知道啊。”
他替林辞卿剥开油纸,烧鸡香味顿时溢满整个祠堂。
秦寄拿起块,不客气地叼进嘴里,又从地上爬起来,往香案走去。
香案上铺着堆宣纸,秦寄随手翻翻,含着烧鸡含含糊糊问林辞卿:“你祖训抄到哪儿?……剩下来替你抄,你吃东西。”
林辞卿每次被他爹罚跪祠堂,还要抄祖训,厚厚沓宣纸,抄到猴年马月。
“……”
林辞卿转头,望着他身手矫健地从墙上跳下来,就这样轻轻松松翻进自家祠堂。
“你又怎气着你爹啦,”秦寄从地上捡起烧鸡,呼呼吹两下,拍掉灰尘,朝林辞卿走过去。
林辞卿穿着身半旧月白衣裳,跪在蒲团上,脊背挺得笔直笔直。
“饿不饿,吃吗?”秦寄把烧鸡递过去,“宋阿婆家,可好吃。”
时被他肋下那道口子吓得面无人色。
“去。”
但秦寄挥开他们,疲惫地指指屋内:“……先去看他。”
林辞卿做场很长梦。
梦里有熙熙攘攘长街,叫卖豆花,和摇摇晃晃,从石桥下撑过乌篷船。
“可是,”林辞卿抬起眼,忧郁地看着秦寄,接着说,“爹也说,让以后不要再和你来往。”
“……”
秦寄呆,懵懵地问
秦寄实在看不过,便会翻进来,和他换着抄。
秦寄以前字就是狂草,丑起来连自己都不认得。但为林辞卿,他生生坚持练半年字,终于练和林辞卿相差无几。
“下午夫子要讲《中庸》,你去听吗?”秦寄边抄着,边问。
林辞卿抱着包烧鸡,正点点慢慢咬块肋骨,腮帮子塞鼓鼓,吃非常专注。闻声,他茫茫然抬起脸,下意识说,“啊?”
秦寄看他白`皙细腻脸颊,乌青乌青蜷长眼睫,还有嘴角沾着点油星,忍不住就笑起来。
“……”
九岁林辞卿低头看看烧鸡,不自禁抿抿唇。
……想吃。
他那个时候还没有长开,五官棱角都不分明,白白嫩嫩个小人儿,就像个粉雕玉琢瓷娃娃。
林辞卿看着烧鸡半晌,咽口口水,有些犹豫地老实巴巴说,“……可是,爹说不让吃东西。”
深春五月,满城都飞舞着繁花,两岸之间水面上,浮着嫩绿荷叶。
这是十年前,如晕开水墨般缥缈江州。
“阿卿,阿卿……”
青砖黛瓦,石板路尽头墙上趴着个少年。
秦寄从高高墙头露出半个脑袋,看到林辞卿后,又扔过来包烧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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