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玉芙见他不说话,便得寸进尺,拿着戒尺认真道:
“辰时早读半个时辰是规矩,王侯世子还是寒门学生都视同仁,你来晚些也罢,为何要出手伤人?
学堂重地,许大将军当年进来都先解佩刀下马以视尊重,你……你这是不知礼法、放浪形骸、桀骜不驯……”
喋喋不休,连串贬义词。
许不令对这个评价颇为满意,想来陆姨听见也会欣慰吧。
“规矩不是人讲,本来就有……大玥立国两百年,甲子前平百越、大齐,在长安设立国子监,便定下规矩……”
许不令剑眉轻蹙:“你可知大齐如何变成北齐?百越如何变成南越?”
松玉芙自幼饱读诗书,对此自然如指掌:“文宗重军伍重用寒门将领,大兴武举,致使国力大涨,孝宗时期,大将军许烈自斥候起屡建奇功,四十岁任镇国大将军,率军百二十万南征百越北破大齐,中原大地从此统……”
“许烈是谁?”
“是你祖父。”
许不令重新开始研墨:
“没空。”
松玉芙闻言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,抿抿嘴,走到案台附近,拿着戒尺认真道:
“……你怎这样说话…………是你老师……”
许不令双月微眯,偏头看向松玉芙。
咚咚——
鼓声如雷,响彻长安,落日沉入山峦,唤起长安城万家灯火。
许不令敲完最后通暮鼓,在钟鼓楼案台旁席地而坐,左手扶着袖袍下摆,缓缓研磨。
小案宣纸铺平,清田玉镇纸倒影着长安灯海,盏青灯放在案头。
踏踏——
许不令冷眼望向认真教导女夫子:
“打人,还需要理由?”
“肯定需要……不对,是不能打人。”
松玉芙用戒尺轻拍手掌,在案头前来回渡步:
“俗话说‘君子动口不动手’,你若对萧公子有意见,大可据理力争说服他,靠拳头讲道理是江湖莽夫干事儿。再说萧公子也不是打不过你,人家没还手,是敬重你身份守规矩,
“那你和讲什规矩?”
许不令抬起眼帘,看向松玉芙。
松玉芙犹豫片刻,小声道:“正是因为肃王祖上功盖千秋,为大玥打下万里疆域,你生为世子,才要遵守先辈定规矩,不能依仗权势飞扬跋扈……
……这口‘不忘钟’,是许大将军破长安之时派人所铸,为便是让大玥子民和满朝文武不忘先辈忍辱负重百年之苦,罚你来敲钟,也是这个意思。”
许不令吸口气,懒得搭理。
松玉芙吓抖,戒尺放在胸前,略显紧张开口:“爹是国子监大祭酒,你敢打……就下不去啦……”
许不令微微眯眼:“威胁?”
松玉芙摇摇头,连带着步摇轻颤:“没有,只是过来和你讲规矩……”说着小步走到案头前,如同夫子看着学生。
许不令轻轻摇头,继续研磨,声音平淡:
“能和讲规矩人,还没生出来。”
轻微脚步声自钟鼓楼内响起。
许不令耳根微动,放下墨条,微微偏头:
“谁?”
“……世子殿下,是……”
檐角灯笼随风轻摇,钟楼之内,身着袄裙松玉芙,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出来,手上还拿着戒尺,脸上表情故意做很认真,只是眼底几丝慌乱还是出卖她心里紧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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