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那晓得还有‘男卖两家’戏码,只以为他是替自己着急伤心,心下自是十分慰贴,便叹道:“其实不用你说,也早就知道银子事儿。”
“你……你知道这事儿?!”
贾宝玉顿时惊个目瞪口呆,便连眼泪都下子止住。
林黛玉又叹口气,喃喃道:“去年南下时,扬州那边儿还有不少好物件,比这府里摆设也是不差,等到回京时候,却只剩下两车不值钱杂物……”
“那你为何不说出来?!老祖宗最疼你,肯定……肯定……”
这下黛玉却当真是被他吓跳,忙上前柔声探询道:“你这是犯什痴病,还是又与那个丫头恼?快把那眼泪擦擦,不然旁人瞧见,还以为是招惹呢。”
她这里越是宽慰,贾宝玉却越是哭厉害。
到最后林黛玉也不耐起来,顿足道:“你这到底是为什,好歹也跟说声呀!这不言不语,倒把人急死!”
说着,那眼圈便也有些红。
眼见她就要陪着自己起落泪,贾宝玉这才胡乱用袖子抹把,不由分说便把黛玉拉到假山后面,又将紫鹃支到旁。
平儿吓面色白,还以为他怎样呢。
好在宝玉转脸便又爬起来,失魂落魄嘟囔着:“好个功勋贵胄公侯之家,骨子里竟原是窝子强盗!”
平儿这才松口气,忙上前帮他拍去身上泥土,嘴里半是埋怨半是叮嘱道:“这话也是你能说?你但凡还有丝善心,出这门便莫要再胡说八道,只当没听过此事便罢!”
“姐姐放心。”
贾宝玉勉强扯扯嘴角,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笑容:“便是死,也绝不会牵扯到你身上。”
话说到半截,贾宝玉忽又想起,用这笔银子修别院事,怕也是经过贾母首肯,时间便再也说不下去。
林黛玉苦笑道:“那可是几十万两银子,多少双白眼珠子都瞪红,老祖宗便是再疼,难道还能把这大家子人全给得罪?”
眼见林黛玉满面凄楚,小小个人儿,竟似已然看惯世态炎凉,贾宝玉心中越发憋闷烦躁,却偏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。
半晌,他忽然抬手巴掌抽在自己脸上!
然后他便将贾府为修别院,挪用林家六十万两银子事,股脑都告诉黛玉,只隐藏‘男许两家’说辞。
说完,他又咬牙切齿赌咒发誓,自称便是拼着死,也要把这笔银子还给黛玉!
林黛玉怔怔听半晌,又见他赌咒发誓寻死觅活,两条细眉微微蹙,晒道:“这钱又不是你花,哪个要你还?再说你手不能提,肩不能扛,便是把你卖怕也值不得几个钱。”
谁知这个‘卖’字,却正中宝玉心结!
于是他痴痴望着黛玉,泪水又是滂沱而下。
说着,行尸走肉般出王熙凤院子,浑浑噩噩也不知该去何处,便只在那内宅中瞎蒙乱转。
“你这又是怎得,怎好像丢魂似?”
忽,个笑吟吟声音传入耳中,贾宝玉抬眼望去,便见前面闪出主仆,却不是林黛玉、紫鹃还能是谁?
乍见林黛玉当面,贾宝玉又是羞惭又是委屈,微微低头,几滴‘金豆子’便落在地上。
“呀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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