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栊翠庵左近,隔着低矮篱笆墙往里瞧,三人便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。
却原来那佛堂前空地上,素来从容自若高洁冷清妙玉,竟挽起衣袖裤腿,如村妇似蹲在地上搓弄着尿布。
三人在那庵前愣怔许久,直到妙玉将那几片尿布晾晒好,又端着盆回到里面,贾宝玉这才头个回过神来,顿足捶胸道:“焚琴煮鹤、真真是焚琴煮鹤!原本仙子也似人儿,却怎得……却怎得……”
说着,便心灰意懒摆手道:“你们要进去便进去,却委实不忍心瞧她这般模样。”
林、史二女见方才那幕,也都有些偶像破灭之感,又见宝玉这般说话,彼此小声议论几句,便唏嘘感慨着原路折回去。
谁知史湘云面上忽又失色彩,黯然摇头道:“什缘法不缘法,二哥哥就爱说这些有没——你们也走快些,这般磨磨蹭蹭,几时才能到栊翠庵?”
说着,便紧赶几步,径自朝着栊翠庵行去。
眼见她忽然就这走,贾宝玉和林黛玉面面相觑,都有些莫名其妙。
最后终究还是林妹妹心思更缜密些,叹口气道:“卫家都准备要相看她,这时候即便再有‘缘’又能如何?左右们这等无依无靠小女子,也只能任凭旁人摆布罢。”
这番话推己及人,林黛玉眼中便不由沁出些水色。
:“不就是你日日带在身边这只麒麟。”
说着,便将那日在清虚观打醮时,孙绍宗凑巧选中‘麒麟’前后经过,大致讲给史湘云听。
最后又道:“听宝姐姐说,那只麒麟与你带这只般无二,只是体型略大些——你‘爱哥哥’瞧见,就当成是什‘缘法’,为此还长吁短叹好几日呢。”
“哪曾长吁短叹过?!”
贾宝玉红着脸抗辩着,旁史湘云捏着衣襟里那只麒麟,却是怔怔出起神来。
“怎没有依靠?怎没有依靠?!”
贾宝玉见状,立刻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:“现成依靠就在这里!云妹妹若是有心应下这缘法,便豁出去替她保这桩大媒又如何?”
林黛玉却哪肯听他这些‘狂言妄语’?
早取帕子,边擦拭着眼角泪光,边匆匆去赶史湘云。
宝玉又跺脚捶胸发会儿‘狠’,见两人越走越远,也只好悻悻追上去。
时下流传‘话本戏文’中,多半才子佳人都是因小巧玩物撮合而成,或有鸳鸯、或有凤凰、或玉环金珮、或鲛帕鸾绦,皆由小物牵出缕情丝,最后便订下终身。
而如今大户人家千金小姐,整日里大门不出人们不迈,想要解这男女之事,还不就是要指着这‘话本戏文’?
因此对这些事情,最是痴迷不过。
即便湘云年纪尚幼,如今捏着那麒麟,也不禁脑补出段风流佳话来,白净小脸上登时便多几分红晕。
林黛玉瞧见,便扯宝玉细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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