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随口敷衍着,忽又想起什,回首笑道:“记得你头次在晚上陪读书写字,似乎也是雪后初晴吧?”
“四十年前事儿,谁还能记得清楚。”老太太嘴里矫情着,眼睛里却透出化不开浓情。
两个花甲老人相视而笑,虽不曾再开口,却胜似万语千言。
可惜这宁静安详幕,很快便被外面呼喊声打破。
“老爷、老爷!”
老妇人倒也不以为奇,顺势绕到书桌侧面,拿起搭在端砚上大半截徽墨,不急不缓研磨着。
而老者则是照常批注着公文。
如此这般,又过去足足刻钟左右,才见那伏案老者抬起头来,颓然长叹声,伸手取下鼻梁上眼睛,又欲用手如揉眼睛。
“喏。”
老妇人似是早有预料,立刻取过杯半温茶水,塞到自家丈夫手中。
若只为句提醒,就挨上几板子,可是不怎划算。
正迟疑着,忽见北边儿溜儿火光直奔这边儿而来,影影绰绰似是两盏灯笼。
这个时间点,有胆子跑来书房打搅老爷,怕也只有太太!
赵宝根忙被子扔到床上,将手炉也撇,顾不得在从回廊里绕,路小跑着迎上去。
果不其然,到近前就见两个丫鬟个婆子,簇拥着白发苍苍主母赶过来。
雪虽然已经停,夜风却比昨儿还要凌冽几分。
赵宝根斜倚在软塌上,手里捧着暖炉不说,还用被子裹棉花团仿佛,却偏又敞开着大门,任由那寒风肆意往里灌。
他这做,自然不是吃饱撑,而是要确保在书房老爷推门招呼时,可以第时间赶过去。
唉~
做个豪奴也不易啊。
不等老者皱眉回应,那房门外又有人高声禀报道:“大理寺人也不知发什疯,半夜三更,突然派人拿问户部*员,而且
老者把那茶杯放在桌上,先把右手拇指食指泡进去,来回搓洗几下,然后才沾茶水去抹眼睛。
“茶能明目……”
似吟唱又似呓语嘟囔着,老者闭着眼睛往旁边伸。
心有灵犀老太太,立刻把自己帕子放上去,嘴里却忍不住嗔怪道:“以后吐痰,就赶紧让人换条新——你自己不嫌,跟孩子们还怕过病气呢。”
“省得、省得。”
不等赵宝根近前见礼,老太太便先做个噤声手势,独自人上前推开房门,悄没声走进去。
进门,就见那书桌左右亮着四支牛油蜡烛,火苗个顶个晃晃悠悠窜起老高。
老太太暗暗叹口气,默不作声到桌前,取过形貌近似歪嘴镊子灯芯剪,挨个把那牛油蜡烛灯芯剪平。
“过来替研墨。”
眼见那烛火稳定下来,书桌后面老者忽然淡淡吩咐声,显然早就察觉老妻到来。
正不知是自嘲,还是自得瞎寻思着,就听得‘邦邦邦’几声锣响,却是已然到三更时分。
赵宝根迟疑起身,裹着被子到门前,望着那书房里烛光左右为难起来。
按照夫人叮嘱,此时就该过去提醒老爷早些安歇。
可最近户部上下物议沸腾,都说是出天大弊案,否则也不会有人冒大不韪,害户科给事中吕明思性命。
自家老爷身为户部尚书,这几日心情可想而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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