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岩觉得自己应该感激那位王爷,可心底却又似乎是麻木,有个怨愤声音在说:
都是他们,是这些出身高贵人,从小过着锦衣玉食日子,却害苦旁人,姐姐有什错,娘亲有什错?
他娘亲沈氏,伺候那谢夫人场,辛劳世,眼瞧着好容易要出府嫁人,却在那男人酒醉后,被强要身子,这才有他们姐弟俩,娘亲就此被害生,那男人本说要抬娘亲做妾,给她名分,可孩子落地,却又被夫人哭闹变卦,将他们母子三人儿戏般逐出谢府,只给些银两便打发,更不许他们再提个谢字。
他们都是高贵人,怎样处置奴婢自然都没有错,可青岩不明白,难道娘亲和他、姐姐,便命贱如微尘,难道他们生来,便该受这样作践?
幼时青岩怀着这样怨憎和不甘,可却又不知该向何人宣泄,冤有头债有主,可谢汴早已人头落地,谢夫人和那些嫡兄弟们也生死不知,他又该怨怪谁?
青岩被送回掖庭,本以为自己会挨顿毒打,可毒打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到来,第二日掖庭来人,说应王爷看中个孩子,想要回府去。
青岩记得,皇上那位幼弟成年出宫建府,封号便是应王。
掖庭管事内官诚惶诚恐,转头打量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岩眼,显然也在心中犯嘀咕——
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里招王爷青眼?
他们将青岩洗干净,给他换身干净衣裳,送他离开掖庭,离开禁中大内,进城西应王府。
在宫道上看到匍匐在地,瑟瑟发抖青岩,他低头看着青岩,目光温润如水,逆着光眉眼,在冬日傍晚昏暗天光里,显得柔和而朦胧。
他笑着问:“这孩子是怎?”
青岩几乎看呆住。
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人。
青岩目光似被灼烧般,慌乱挪开,他甚至不敢再多看眼,可紧接着低头便瞧见自己灰扑扑袍子和开缝鞋靴里脏污、生冻疮脚趾。
难道是这年纪轻轻、出身高贵应王爷吗?
……可他却又从掖
经过谢家旧邸时,青岩目光流连片刻,可却还是飞快转开。
昔日刷漆大门已经落色,紧禁闭着,上面贴着封条,片残败景象。
青岩忽然好奇那三位流放嫡兄去哪里,如今是否还活着?可再想自己尚且自身难保,又哪里管别人死活呢?
他不知道王爷为什点名要自己过去,不过想来大约是因为昨天那面,叫王爷起怜惜之心吧。
毕竟那时他个小童,又是掖庭罪奴,虽然净过身,勉强也算是个内侍,可掖庭人从来只做苦役,不近身服侍贵人,他从未学过日规矩,也不曾学过如何伺候人,要他去,又有什用呢?
即便从前,面对着谢府那三个穿锦着银嫡兄时,青岩也从没体会过这样自惭形秽感觉。
孩童自尊心是最敏感。
他觉得眼前人是那样清风霁月,而自己,却像片污水里肮脏烂泥。
他忽然就说不出先前准备好那些阿谀谄媚话。
随行内侍认出这小孩是掖庭罪奴,连连和闻宗鸣赔不是,又怪掖庭没看好人,扰王爷清净,上来便要掌青岩嘴,却被拦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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