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十道:“你平常爱哪样?”
“太平猴魁。”女童不假思索。
李十望着她眨眨眼,忽然又问:“是太平,还是猴魁呢?”
女童不明所以,正要开口,听里头妇人扯着嗓子唤她:“阿婉!”
她从矮凳上跳下来,匆匆往后头去。
宋十九转两三回脑子,才明白过来她嫌弃自个儿肉夹馍吃好几个,时有些羞恼,眯起长睫带雨双目,清清嗓子低头看鞋尖儿。
辆黄包车停在路边,车夫捉着汗巾子拭着面上雨,里头人伸出手,给几个铜板,车夫忙不迭弯腰谢过,再以脚压着拉杆,将里头小姐让出来。
那姑娘二十上下年纪,中等身量,瘦瘦弱弱,面庞被挡雨黑斗篷遮瞧不大清,斗篷里头是过时青绿色饰边长袄,清末汉家女式样,很有些不伦不类,幸而雨意深深未有人多留意,她便撑伞往前头走。
李十同宋十九说着话儿,与她擦身而过,外肩被隐约寒凉之气袭,惹得李十蹙蹙眉。
那姑娘走几步,忽而心头跳,扶住伞停下脚步,若有所思地往后头望:“阿蘅?”
旗湿哒哒,毫无精神地裹在处,古玩这市集逛人本不多,又因着这阴雨天气,半条街店门开半掩半,掌柜套着袄子窝在柜台后头打盹儿。偶然听见两声尖利争论,仿佛在辩那古物源自中唐还是晚唐。
青石板被雨滴洗刷
得十分干净,踏在上头足底生凉,李十随意逛几个店,倒是见着几个好,详细问问哪里出,照例是不大讲来处,可三两句下来,总归能透些底儿。
她只看瞧,并没有掏钱意思,有店家瞧不上她打扮,嫌她只问不买,将她三两句哄出去,她也不恼,只淡淡笑便又撑伞往前走。
宋十九躲在她伞底下,问她:“你下斗,也出手这些,是不是?”
“嗳。”
巷道蜿蜒,雨幕淋漓,安静得似是错觉。
再过半个时辰,天便放晴,街口卖灯笼人家终于出摊儿,迫不及待地点几盏灯,支起竹竿挂在巷尾,晚风摇晃,推攘得灯影支离破碎,宋十九仰头展颜看,阿音也十分喜欢,把玩几盏兔子灯舍不得放下,涂老幺亦近前瞧,眼神儿跟着店家手里竹篾翻飞,想着回家做给婆娘讨喜欢。
花灯对面是卖茶人家,茶香湿哒哒地传过来。李十抿唇入内,见店内空无人,唯个七八岁女童站在矮凳上,似模似样地掌着比胳膊还长秤杆子,大气儿不敢出地学称量。
那女童狭长目,柳叶眉,生得是端正又内敛。李十上前,问她:“你这店里有什茶?”
“店茶有许多,您平常好哪样?红茶?绿茶?”女童将秤杆子放下。
她道:“是。”
“可瞧着你并不十分像下墓,倒干些黑白无常活计。”宋十九未多琢磨便出口书本上“黑白无常”四字,觉得形容得十分精妙。
李十道:“混口饭吃罢。”
宋十九不大信:“你哪里是缺口饭人?”
“缺。”李十睥她眼,又正回头:“个不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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