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有。”阿罗摇头。
“你若觉得好。”她顿顿,仍旧是弯身浇花,片刻后才轻言道:“下回,少喊声旁,便好。”
下回?阿音悠悠抬眉头,未细细琢磨便将思绪递回前头那句上。
——你若觉得好。这句话时常听见,城南裁缝铺子,鼓楼大街首饰店,茶摊儿新上糖三角,掌柜将包好油纸递过来时,总要来上这句。
这句话于此时此地,出自面前人嘴里,是如此不合时宜,却又如此地令人心神荡漾。它莫名其妙地带三分不大熟稔客气,欲语还休羞赧,兢兢业业谨慎,同捧出件东西时急盼得到认可小心思。
她将腿叠起来,抬手挽挽耳发。
倒是阿罗笑,问她:“怎?”
阿音不大信:“你活这许久,从未尝过个中滋味?”
阿罗诚恳道:“不问人间事,也不晓得冥气凡人经不经得起。”
“鬼呢?泰山府鬼呢?”
九大人?宋十九滴溜溜转转眼睛。
李十倒是不大意外,接过五钱递上来玉笛,顺手敲敲宋十九软绵绵手背,同她道寻山神庙去。
涂老幺惦记着家里炖猪脚,也急匆匆辞行,顿热闹后,屋子里又余阿音同阿罗两个。
阿罗洗手浇花,阿音靠到桌边翻翻她书籍,又两手撑坐到书桌上,脚尖儿挂着不大牢靠高跟鞋,轻回重回地磕着桌脚。她睨着眼神儿看面前人,盈盈握腰肢,松软孱弱肩头,连嘴唇亦是惨淡淡只沾少得可怜粉,仿佛还是自个儿方才不经意印上去。
若从前,她是顶瞧不上这样没精打采姑娘,自个儿自小倔强,往后嚣张,嘴唇要牡丹似红,眼角要金箔似艳,做贼要是天底下头个扎头绳儿贼,为娼要做天底下风情最盛娼。
熨帖得令人毛孔都舒坦起来。阿音挽挽唇角,若有所思地将披肩往上头搭。
檐下新燕衔着泥,于烟雨朦胧中垒巢,李十撑伞携着宋十九,脚深脚浅地走在山路里,北平喊得出名字
“身为十殿阎罗,自然也是有些持重。”阿罗道。
艳如春光佳人乐得笑出声,反手撑自桌上跳下来,尖细鞋跟儿前前后后地踏两步,靠到梁柱前,抵着眼神儿看她:“若你是头回,便不好亏待你。”
虽说方才辛勤是阿罗,可阿音因着这个“头回”,竟存些不大随意念头。
阿罗略微抬起娟秀脸庞,询问地望着她。
"你有什喜欢?胭脂?水粉?成衣局衣裳?"阿音扯着绢子,个窑姐儿倒有几分恩客做派。
可偏偏回两回,心也好,身子也罢,总栽在清汤寡水人跟前,从不过问她,自顾自噗通声便磕头,疼得她晕头转向,疼得她咬牙切齿。
“若有话,便问。”阿罗道。
阿音道:“你是头回?”
枝丫掩着阿罗半个脸,连阴影同光亮错落都十分好看。她提提手里水壶,侧着脑袋:“是。”
阿音胸腔不大重地“嗡”声,仿佛是惊讶,又仿佛是旁,她仔细想想,这辈子,好似从未占过什独份儿东西,自然也不敢奢望自己是旁人两千三百余岁中再无二话“第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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