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越行越偏,停在佘山脚下,佘山极矮,掩藏在夜幕里,连起伏也带着上海小姑娘腼腆,树冠生得蓊蓊郁郁,毛茸茸地簇簇,山上除些晚睡农家灯火,便再无其他颜色。
芸娘下车,自顾自沿山径向上走,李十牵着宋十九慢慢跟。山路难行,芸娘仗着地势熟悉走得十分快,三两下便消失在转角处,李十拨动枝桠,踩着软绵绵落叶加快脚步。
万籁俱静,唯有断断续续蝉鸣,同鸟儿振翅扑腾声,偶然农家院儿里狗叫嚷两句,又呜咽着嗓子睡下。李十颇有耐心地沿着山路绕几圈,细细观察底下脚印,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个宽大山洞。
山洞两侧滴滴答答坠着水珠子,将地上砸出年深日久水坑,人高二人宽入口处杂乱地长着几丛矮矮灌木,中央处根茎自两旁压开,枯黄枯黄死泰半,仿佛是人为出入有意为之。李十不急着进去,放个小纸人儿探路,见它蹑手蹑脚自缝
李十沉吟,摇头。
宋十九莫名乐,娇娇笑声:“也有你不晓得?”
李十横她眼,人人说她冷静自持,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,可她越来越觉得,宋十九才是真正内心强大个,在她短暂生命里,极少出现真正意义上情绪弱点,譬如恐惧、愤怒、,bao躁、嫉妒、以及自怜自艾。若是出现,也是十分短暂瞬。
通常人无谓来源于无知,而恐惧来源于半知,可宋十九不是,她明明知道前头等待她们是什,仍有心情弯着眼睛观察李十感受。
在她心里,“李十不晓得”这六个字,比“上古神兽”更引人注目。
李十长腿翻,迅速跟出去。
街道上清冷得可怖,门扉紧闭小铺,冥冥薄雾前路,更深露重石板,时断时续车铃。
芸娘拎裙上辆黄包车,三颠两簸往城外开。
李十毫不迟疑,同宋十九招来辆,目视前方轻声道:“远远儿地跟着。”
她手随性地搁在旁扶手上,冰凉凉泛着铁锈味儿,她停停,又略用力地握住。
或许不是六个字,而是三个。
李十思及至此,垂下眼帘淡淡笑。
笑意未褪,听得宋十九又问她:“虽芸娘是鬼,可若是螣蛇附她身,你符纸怎能将她轻易制住?”
李十想想,隐隐约约有猜测:“虽为神兽,也是上头小宠罢,平日里小打小闹尚且能睁只眼闭只眼,若在仙乐斯这样场子闹起来,恐有罪责,这才暂且服个软。”
她心里头还有旁疑窦,符纸出有用无用她再有感受不过,那螣蛇是真真切切地被她制住,但她不大想同宋十九说。
黑暗总容易放大人劣根性,往日里最是接地气车夫被长夜透支,脚力虚浮行动困乏,仿佛游魂样令人生惧,方才闪而过蛇尾更是滋生潜藏恐怖,令宋十九不由自主打个寒战。
太静,静得她连耳旁风声都害怕,她往李十身边靠靠,放低声音问她:“方才那是什?”
“螣蛇。”李十翕动双唇。
并且同阿音不同,那不是精魂,甚至不是魄,而是——“螣蛇本体。”
宋十九倒吸口凉气:“女娲座下,上古神兽,为何要附在芸娘身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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