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余年后,武周代唐,阴阳倒序,神都洛阳有妖兽现世,食魂拆鬼,受命前去平乱,在途中误杀位采药姑娘,由此被褫夺将位,贬为寻常鬼差,跟在浮提大人身边。
再三百年,又遇见她,她便是口中那位绣娘。
她酒窝未变,胆小未变,见着相貌时毫不遮掩惊为天人,也未变。
她父母双亡,独居于开封府,总被舅娘欺负。有心弥补前世过失,便时常助她二,她起先赠双鞋底,后来,她给绣对鸳鸯。
再往后故事,便同与阿音所述样,她为饮毒自尽,被判磨尽爱恨嗔痴,而,失去那张令人过目不忘脸。
五钱侧脸顿顿,抬眼看向半山腰庵堂,迈步往上走去。
桃花开得影影绰绰,水粉画儿似,将朱红墙庵堂掩映其中,五钱信步入内,负手瞧瞧石壁雕功德墙,又站在门槛外头望眼参拜金身信徒。
虽说阿平不晓得自个儿是鬼,但出于本能,大抵是不会到这山庵中来,他便只随意扫下,转头要离去。
视线里撞见个挑水小尼姑,她显见被吓跳,扁担从肩上滑下来,木桶砸到地上,溅出几滴水,落到她被洗得发白袍子上。
她抬眼看五钱,庵堂外古铜钟被狠狠撞,嗡——
弄丢。五钱倒是安慰她,说递信回泰山府调鬼差,再以遗留在缙云山尸骨寻踪,必定能找着。
阿音这才放心,五钱受人之托,亦是早出晚归,甚是辛劳地在附近搜寻。
这日辰光很好,连南山上也镀层金光,五钱在山下歇歇脚,惯常是要杯茶。抿小口,只觉寡淡无味,他便将其搁到边,叫小二上壶清水,而后静静打量边围坐粗人。
他们喘着浑浊热气,将脚踏只在板凳上,边飞着唾沫星子,边抓起茶碗牛饮口。
他想起从前,那时茶叶十分金贵,官宦以茶斗富,谁能想到如今飞入平常百姓家,茶肆开到偏远山脚下,客人不拘是挑夫或是尼姑。
再也未得到过她消息。
今日阳光尤其好,见着位姑娘。她穿着灰扑扑袍子,光溜溜头戴着顶尼姑帽,她仍旧胆小,只个回头便吓得手足无措,她将嘴抿起来,抿出旁个酒窝。
她见望着她出神,大着胆子上前来问:“施主是要求签?”
“不求。”说。
她低下头,又抬起来,不晓得是不是甚少见男
是五钱。
原本不叫五钱,原本是位将军。
出身宗室,曾有张令人过目不忘脸。
因相貌过于阴柔,毫无威仪,便戴上青面獠牙面具,战功彪炳,煊赫时。
魂归泰山后,被泰山府君令蘅看中,入魂策军作统帅,彼时副将,便是木兰。
那时茶,还是煮。
隔壁桌传来骚动,他回头看,见那位散客露出疑窦神色,而小二端着热水弯身赔个不是,环顾圈儿,视线未在五钱身上停留秒。
五钱扬声道:“是叫。”
小二对上他脸,眨巴两下眼“噢”声,堆着笑将水壶搁上来,又殷勤地满上杯。
五钱却不大渴,将银元放到桌上便起身离开。几位尼姑自山上来,带着腊梅和皂角香气,同他擦身而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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