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十右手探出去,握住鞋跟后方,微微用力往上送,将鞋给她穿好,指头搭在她脚腕上,抬起清浅眸色:“谁教你这样穿鞋?”
宋十九很老实:“阿音。”
李十同她对视两秒才移开脸,收回手时指腹不当心地勾勾宋十九膝盖处小窝,随后若无其事地翻本书。
宋十九咬着下唇,摸把酥酥麻麻膝盖,又意犹未尽地揉揉。
俗话说闲来莫道人是非,才刚提阿音,娇花样姑奶奶便推门。阿音见着宋十九同李十相对而坐姿势,稍是愣愣,却并未放在心上,只径直走到桌前,两手撑,连个寒暄也没有,便俯身对李十开口。
她兜着阿罗撕碎信,想起十九说长生是惩罚。也许她开始就想错,她同阿罗并没有什高下之分,也并不是单方面施舍,没准儿,同阿罗救赎自己样,阿罗也十分需要她。
需要她成为漫长而无趣生活中鲜活念想,需要她来解释时间和等待意义。
这点被需要存在感令阿音行将就木心膨胀起来,砰砰砰地将寂寥夜晚填满。
雨水同太阳最爱在山城争风吃醋,乌云将艳阳扯走,小雨便寸步不让地降下来。阴雨天窝在屋子里最舒适不过,书房内燃起熏香炉子,虽不及炭盆暖和,却驱散些阴凉。
窗棂上投射出两位姑娘交缠剪影,高些那个坐在书桌后太师椅上,将眼神自沓宣纸上抬起来,轻声问:“傀儡诀最后句,是这样写?”
负心汉眼神看她。
阿音倒吸口凉气,杵在下巴五指捂住嘴唇。
“还有聘书。”五钱面无表情。
阿音睫毛抖动得似夏日风扇,好容易才控住,抬着下巴将咬着下唇放出来,又揉着脸摸把耳朵。五钱看她眼,掩门回房。
手心儿里出汗,拓在有些年岁纸张上,阿音用另只手将信接过来,拇指指腹摩擦裂痕处凹凸不平毛边儿,像胸口被扯开似,信笺疼痛感也有生命力。
“十,你说,这个人,最大好处是什?”
李十皱眉,同宋十九对视眼。
“漂亮。”阿音自个儿下结论。
宋十九眨两下眼。
“你
她眉眼像在雨水里过遍,凉飕飕,剔透而干净。
宋十九面对她,两手撑坐到桌上,偏头仔细看眼,又勾头看她:“不是?”
李十瞧她眼,执起笔删改二字。
宋十九视线随着她运笔动作游走,结尾处软软地“噢”声。
李十将笔搁下,眼帘垂,看向她悬在半空中晃悠小腿,鞋头只勾半儿,葱白似脚后跟偷懒地褪出来,在桌脚上有搭没搭地轻敲。
她低头瞧会子,才抻起脖子,后脑勺在冰冷墙壁上轻轻撞,之后走到楼梯口坐下,就着月光开始拼信。
杂乱无章碎片,和杂乱无章思绪,她兜在裙子上拨两回,便不再拼,手杵着下巴发怔。
她从未如此想哭过。
师父去世时,她同自己说不要哭,便颗豆子也没掉,质问李十时,她说该是哭时候,眼泪便哗啦啦止不住。
但此刻不同,她任由哭泣欲望涨得比天大,却只睁着涩涩眼睛,迷茫地望着黑漆漆楼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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