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三两日,李十好吃好睡,看书练字,如往常,每日下午还出门去逛上半日街。
阿音起先还心疼她两回,见她风轻云淡日日好,疑心那夜牌桌子上席话是个梦。
她伸手摸把码得齐整波浪型发髻,胳膊上搭着几件新做好外衫,这外衫还是前儿同宋十九齐去挑料子,做好等着开春穿,她望眼十九浅粉杏花褂子,心里头又堵得慌。
口气未叹得出去,便被住街角赵大娘喊住:“音幺妹,买新衣裳哇?”
木门大喇喇敞着,赵大娘坐在院子里藤编摇椅上,身后垫个厚实褥子,头上顶乌漆漆防风棉帽。
那时她眼里是春风般温柔,如今她眼里有凝夜冬霜。
李十叹气声落在阿音心间,她问:“你明白吗?”
阿音说得对极,是没什深仇大恨,也正因没什深仇大恨,她才能说服自己安下心来,将时间交给宋十九。
宋十九被自己有意无意地教导得乖巧又可爱,然而这又是不是她本意呢?如今她神识觉醒,应当有个完全由自己决定,选择机会。
倘若她如今重掌副牌,还会不会胡当日那个呢?
口催她,抬眼却见李十摸着牌指腹上堆着深深褶皱,是浸泡过久脱水所致,她望着李十发白手腕子,将要出口话收敛回嘴唇里。
她清清嗓子,忖忖,终于放软声儿道:“舍不得,怎不追?方才那鱼说,都是误会,又没半点深仇大恨,你此刻又拿什乔呢?”
李十不言语,专心码起牌来。
府君要玩牌,五钱不得不玩牌,于是硬着头皮扔骰子,当先开始摸牌,阿罗不声不响紧随其后,过李十,最终回到柳眉倒竖阿音方。
她歪着身子瞧李十半晌,撒气似将牌扔。
“是呀。”阿音笑笑,回句好。
吴侬软语,赵大娘最是喜欢,又找两句话说:“你们家李幺妹今日几时来?你倒是问问,要晚
阿罗听明白,只是她有些恍惚,李十竟将自己放在被选择位置上,甚至被她觉察出点可以称之为“卑微”姿态。
最后李十望着牌桌子,低声道:“她会回来。”
阿音皱起眉:“若不回来呢?”
李十将手上牌放正,轻轻笑:“那大概说明,也并不是那重要。”
阿音因这句话心里头跳,仿佛被仙人球滚过似,生出细细密密痛感,因何而疼她说不上来,或许是她从未想过,如此落寞神情竟有日会出现在李十脸上,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射出阴影,薄胎瓷上瑕疵样,突兀得令人难受。
骨碌碌转到李十手边。
李十仿若未觉,抿着嘴看溜牌面,又是个色子丢到她手背上,她顿顿,这才开口:“阿音。”
她抬起头来直视阿音,缓慢而认真地说:“她自小跟着们长大。”
她眼神很疲惫,却带着点执拗坚持,只说半句,便转转手里牌,将话题转:“这副牌,原本有许多种胡法,却时常提点她,令她牌风同般无二。”
阿音想起当年同宋十九打牌,李十自后头经过,轻飘飘抽出张扔,而后在宋十九耳边说——胡这个,这个,同这个,记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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