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豆丁说:“三叔是好人,村里新井是他挖,好人不该绝命。”
“不好,烧过鸟蛋。”
宋十九怔,抬手摸摸他头。
热闹撑不过半日,至晚上,月亮又变得孤零零。涂老幺倒果真给小豆丁做个“炮仗”,砍几节竹子,中央打上孔,用麻绳穿成串,给他绑到腰上,跑起来竹筒在地上磕得哗啦啦,倒很有几分爆竹动静。
小豆丁喜不自胜,拉着竹筒子便疯跑乱窜,在屋子里众人身边转圈,又跑去清冷冷街道上,面跑面喊,挨家挨户驱疫兽。
“今儿三十。”涂老幺“嘿嘿”笑声,给各人盛臊子。
这还是他媳妇祖传手艺,豆腐、咸菜、同肉沫子剁碎,搁块猪油炒出香,再调上几个鸡蛋,热水下锅焖着,再以芡粉勾浓浓汤,那叫个咸香入味。虽说今日短缺肉和猪油,他做个简易,好歹热闹热闹。
涂老幺说,诸人才想起来竟至除夕,出门在外不兴数日子,又兼着这村里病几月人丁薄,炮仗没备着,春联也未贴,哪来半分年味。
命还短着,谁还过年呢?
小豆丁捧着面,也不拿筷子,先是舔舔上头汤汁,眯着眼啧口,又对涂老幺说:“涂叔,你做个炮仗罢!”
啥用啥,话才觉得有些奇形怪状。
春萍倒未留意这个,只掩着脸懊恼,这涂老叔瞧着比老锈刀还钝,眼珠子却转得飞快。
她于是将手放下来,也不挣扎,只同涂老幺说:“不是这里人,十九姐姐嘱咐,不许给旁人瞧见脸。”
“瞧见,能如何?”涂老幺没明白,“要砍?”
按说书里头,江洋大盗现脸,那必定是要灭口。
“哗哗”声响渐渐远去,涂老幺将神识渐渐拉回来,同春萍坐在天井旁,望着星子守岁。手里头没有瓜子胡豆什,他有些不习惯,只胡乱地捶着腿肚子,也不晓得是问谁:“你说四顺在干啥呢?”
“你说音大奶奶和傻阎王,吃饺子没吃?”
没人应他,只春萍将头靠在回廊上,摸把自个儿额头,又摸把自个儿额头。
宋十九和李十自屋里出来,皆换青色长衣长裤,在月影下透着墨字样风骨。宋十九将头发拨在边,李十则反常地束个高马尾。
浮光玄铁扇在宋十九
这小子,倒是半点不见外,涂老幺笑他:“你这顽心是大发。”
小豆丁摇头:“爹说,炮仗是赶年兽。你做炮仗,拎着去村里跑圈儿,将疫兽也吓唬吓唬,没准就吓死。”
“你拎着跑。”涂老幺吓他,“疫兽不好说,你先被炸死。”
小豆丁却半点不怕,低头想想,说:“死便死罢,三叔和婶娘活着就成。”
李十筷子顿住,听见宋十九问他:“为什?”
但他凉气只吸半口,便怀疑地看着这小丫头,弱得跟狗崽子似,能把她涂爷爷灭?
春萍只哀怨地望他眼,摇头闷声把脸罩好。
人才刚刚聚齐,小豆丁又趿拉着鞋飞快地跑来,昨儿被宋十九抽虫,他又回复些精神,绕着桌子吭哧吭哧喘着气,眼巴巴地守着面汤盆。
“怎早起来做面?”李十鼻音糯糯。
宋十九咳嗽声,鼻音也糯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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