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瑶车轮动,是显而易见忌惮,蛟龙心有所感,将爪子放开,令蘅未瞧她们二人眼,只径直走到宋十九身边,蹲下/身,将她抱在怀里。
她身上有比昙花略淡香气,衣裳是凉凉,指头也是凉凉,手搂住她腰身,另手袖子掩过她衣衫褴褛腰腹,掌心停在她被眼泪打湿耳边。
宋十九动不动地望着她,她五官明明同李十相似极,轮廓却更为精巧圆融,没下颌处棱角分明骨头。
自然也不再容易瞧出她究竟生气还是不生气。
宋十九身子瞬间紧绷起来,却又在令蘅抬眼看她刹极快放松,她眼神温和而熟悉,不是当日倚栏而过凉薄,而是将下眼睑略略堆起来,眉头稍稍提,里头是未受控心疼。
涂老幺笑声,又叹口气。
他想说罢罢,方才想唤出菩萨来要这鬼婆娘命,此刻却觉得,若李十还在,别打,赶紧逃命,安生过日子吧。
若李十不在,他同这令蘅菩萨,也未见得很熟,更不好意思请她作法。
他生冒失,死前想法更是毫无章法,连催人泪下排比都整不出几句,他只最终嗫嚅句:“小十九。”
没敢提四顺,没敢提婆娘。
“睡觉。”令蘅道。
涂老幺什也瞧不见,只眼里眯缝着道雾蒙蒙光,光里有个白透透影子,同颈边颗泣血似红痣。
睡觉……这令蘅声音,真他娘好听。
涂老幺呕出口血来,想问问她,李十呢?
方才被打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李十,是死不是?
她弧度美好嘴唇抿起来,嘴角略微向下,这个动作清冷又克制,同李十模样。
宋十九忽然便委屈起来,她哽咽着喊她:“十。”
她是十,还是十。
令蘅听得她这声
至死亦胆小。
最后口气落下时很安静,连天上云层都未动弹几分,没有比这更微不足道死法,仿佛连哭丧亦没有必要,宋十九气血尽失地躺在蛟龙爪下,胸腔如破败风箱般抽抽,熬得通红双眼死死盯着涂老幺方向,泪珠子自眼角滚下来,淌得似股小小溪流。
她没哀嚎力气,只能哽哽地抽着鼻子,眼睁睁望着涂老幺身子逐渐僵硬,最终定格在仓促又狼狈坐姿上。
她毫无生气眼珠子上沾灰,渍得血丝遍布,终于不堪重负地眨眨,而后木偶似挪挪瞳孔。
令蘅朝她走过来,她在兵荒马乱场景里干净得要命,令她想起自己幼时头回撞见洗头李十。
听说四九城啊,有个烟摊儿,烟摊儿老板瘦瘦弱弱,没精打采模样,头发修得短,遮不住脖子,刘海狗啃似,长簇短簇,盖着耷拉眼睛,头顶上顶旧年瓜皮帽,又有几分滑稽。
她姓李,向来是这个不男不女模样,没名字,排行十。
李十面目可憎,旧袄子洗得发白,电灯只舍得装在仓库里,不爱说话,心肠却很软。
李十能耐很大,有问棺好手艺,妖魔鬼怪都不怕,笑起来像春日里清朗风。
李十不爱吃腊肉,爱吃咸鸭蛋,尤其是城南包子铺旁边那家,若求她时揣上两个,她便能将凉津津眼神收回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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