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那样乞求于他而言终是违心,事情过去,他就想用其他方式挣回来点。
他趔趄着往外走,每过三五步总要停下
楚倾嗓音嘶哑:“可陛下……”
“等过年关,朕会赐楚枚鸩酒,给她个痛快,也留个全尸。”她道。
“谢陛下。”他身形蓦地松几分,维持着拜伏姿势,等她下文。
等什,等她说让他替楚枚去受凌迟之苦?
虞锦感到股说不清压抑,紧悬在心理智又在遍遍提醒她,他姓楚,她不能给他太多余地。
下、两下、三下……缓慢、沉重,疲惫无比。他终是被逼进绝境里,将姿态压到这样低,如她曾经所希望看到地那样,低下头求她。
若不是别无办法,他绝不会。
虞锦觉得心上像是刺根钉子,随着他下叩分分刺得更深,让她难受到窒息。
她目光闪烁地看他,视线触及他下拜间覆于地面广袖,又蓦地躲开。
他穿衣向来素简,袭银灰缎子直裾上不见什繁复纹样,只袖口处有圈金线绣纹。
额头触地,声轻响。
虞锦浅怔,蓦然窒息。
——他这下拜,跟从前不样。
她是皇帝,满宫里人但凡见过她面都拜过她,他也样。可他直身傲气,下拜就只是下拜而已,是礼数、是规矩,别无它意。
他,从来不肯求她。
她在抗拒这件事,她竟然在抗拒这个事。
……为什啊?
她茫然无措。
楚倾也滞住。
他想探她心思如何,无奈三次已满,再听不到个字。眼前无尽黑暗便在安静之中将恐惧无尽放大,又分分地让他愈发清醒。
可她又还在抗拒可以杀他这回事。
前所未有矛盾感压得虞锦呼吸艰难,不知缓多久,她才又能开口:“你先去宫正司,朕想想该怎办。”
他平静应声:“诺。”
说罢他便起身,腿伤让他苦不堪言,他却硬是撑住,不肯在脸上显露分毫。
这刻,虞锦忽而将他心情摸得十分明白。
那圈绣纹极细,细得难以看清,此时她却觉得它刺眼灼目,堪堪勾勒出她刚被击成片散沙烦乱心事。
怎会这样呢?她终于逼得他低头,她怎并不觉得畅快,更没有哪怕半分成就感?
她想硬撑着,冷脸以对,却最终还是撑不住开口:“……够!”
楚倾停住,摒着呼吸,额头顿在地上。
虞锦心里五味杂陈,别开目光,看都不敢看他眼:“楚枚所为罪无可恕,于公于私朕不能饶她。”
她因此而对他厌恶至极,觉得他这份傲骨等同于楚家在与她叫板。
所以她也与他较劲,次又次当众驳他面子、逼他去雪地里跪就是整夜。
最终,在她意识到他绝不会真正向她示弱时候,便毒死他。
可现在,她看到他低头。不再是简单拜,他以额触地,下又下地叩下去。
许是因为殿里过于安静,这并不太重声响听来也足够惊心。
是,他凭什觉得自己有资格代姐受过。她若想要他命,根本不费吹灰之力。
他得以活到现在,不过是因为她不在意。
而他也知道她“在意”什。
神思凝住,楚倾无声缓气,俯身下拜:“陛下,臣求您。”
“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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