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等他来。”
*
晚些时候,大椿树所居湖心岛起雾。
白雾迷蒙,个人影浮现在浓雾中,晏画阑带着副冰棺登岛,水雾凝结在眉宇间,缀在睫羽上,如粒粒晶莹剔透泪珠。
他脸色如同这冷雾般苍白,不似人,更似鬼。
霜绛年坐在花丛之间,似乎全然不担心。
“会有人来带走。”他笑着说。
“擅闯忘川,乃是扰乱生死大罪,更何况没有生魂能抵达地府。你别再痴心妄想。”
霜绛年无视它恫吓,反问道:“你在这里见过凤凰吗?”
对方沉默。
“沉入河水之后,会怎样?”霜绛年问。
个声音回答他:“步入忘川河,抹消所有伤痛,平息所有怨憎,前尘往事笔勾销,入六道轮回,转世投胎。”
“如果不想投胎?”
“没有人不想投胎。如果不投胎,就要留在这里,直承受临死时悲苦与伤痛。”
“……可并不觉得悲苦或者伤痛。”霜绛年茫然,“感觉前所未有好。”
大椿曾说过,待他用情至深之时,忘情会炸毁他心脏,吞噬他血肉与生魂。
身躯如何,霜绛年不清楚。
但生魂被吞,总不该是现在模样。
此时他正站在河畔,全须全尾,也没有禁锢囚困之感,除魂魄状态有些寒冷以外,切都好。
河畔上开满曼珠沙华,猩红绚烂花朵蔓延向白雾深处,望不到尽头。
“忘情发作。”晏画阑神志恍惚,“…没有保护好他。”
大椿化出人形,眉头紧锁,落在冰棺前。
忘情掠夺
霜绛年接着道:“她就经常来这里日游罢。来又走,阴差亦对她无可奈何。”
拥有涅槃之力人能超脱生死束缚,地府困不住她,她才能浴火重生。
“她曾在此间滞留上百年,打伤牛头马面无数,前些时日才自己跳入忘川河中。”那个声音忌惮道,“你与她,是什关系?”
霜绛年放松地躺在曼殊沙华之间,花瓣殷红,魂魄雪白,微风拂动,花瓣在他身上勾勒出曼妙花纹。
他没有回答那个声音问话,而是笃定道:
生前他受忘情所困,任何情绪波动都会牵出疼痛,只能边压抑自己,边忍受永不停歇钝痛。
而现在,魂魄已然跳脱身形之外,疼痛骤然消失,心魂仿佛飘然畅游于九天之外,轻松得让他有些不习惯。
他可以自在地笑、自在地哭、自在地想念个人。
如果说亡魂会维持人死亡时状态,那他那刻感觉……是最深刻爱恋。
忘川声音又响起来:“你不可能永远留在岸上。五日之后,会有牛头马面惩罚不肯往生亡魂,将你直接打入畜生之道。即便侥幸逃脱阴差抓捕,你魂魄受地府阴气影响,也会七日之后,自然消散。”
曼珠沙华见花不见叶,有天人永隔之意,相传它们盛放在在忘川河畔,引领亡者前路。
他大抵是已经死。
有无数和霜绛年样亡魂,向着河水流淌声方向走去。
他们维持着死亡那刻状态,有断头,有肠子流地,有饥寒交迫,有垂垂老矣。
他们面色凄苦,步履匆匆,然而旦扑入忘川河中,痛苦神情便平缓下来,露出祥和笑,最后沉入湖水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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