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夏抹眼睛时仍是带着哭腔,但她马上要去见校领导,得快速调整好情绪。到底是懂得察言观色人,把想问话都吞进肚子里,最后只是挤出个笑,说施老师加油。
加油?
这个词实在不适合鼓励个成年人。分量太轻,又适用于太多语境,多则滥。但不知是不是病中人矫情,竟是被小夏话戳到心坎里。
除医生护士,小夏是唯能看到苦痛和病症人。她观察力非常敏锐,最近就常常问最近是不是吃得不好,眼看天比天瘦。
轻轻笑声,朝她道谢。看她抹眼泪抹得费劲,便递过去张纸。
至于方岷们最后次通话,是在那个饭香四溢晚上。
胃里突然又阵抽搐,挣扎着扶墙蹲下,痛感直蔓延到心脏。
刘医生骗人,最疼时候,远远没有过去。
姜黄素联合FOLFOX方案据说很有效,只是那些镇痛促食或抑制胃酸药太多,需要掐着点来算服药时间。
教学生时,不敢让他们看见,所以会把把药带在身上,趁他们不注意溜到休息室吞下去。
出院时,刘医生开堆药,叮嘱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耐药,需要系统长期观察。癌变和作息、心态、饮食都有关系,于是他给写长长张单子,嘱咐说定要注意。
“虽说是场持久战,但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。咱们手术效果很好。”刘医生拍拍肩膀,手上尽量放轻,“最疼时候已经过去。”
是吗?问。
刘医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,又说许多要好好生活类鼓励话。
问得其实不是身体病痛。
小夏伸手接动作迟疑下,赌气似,没拿那张纸,而是离更近些,拿衣角蹭把脸。好像在说,瞧,你这个人让别人平白担心,要让你长长记性。
很久没和人有过超过社交距离接触,大脑空下,不知道该做出什反应。只是她这副样子实在很像方岷生气撒娇时神态,也就没管。衣服嘛,回去再洗就是。
衣服扔进洗衣机时忘记掏出药瓶,经过浸泡和脱水后药
最先看到是小夏,这个小姑娘大概是被口大把吞法吓到,眼睛瞪得老大,跑过来问怎。
如果说没事,她肯定不会信。正在考虑着怎回答才不至于吓着她时,小夏突然哭,眼泪啪嗒啪嗒得掉。
她说,施老师,你别这样吃药,多苦啊。
说不清是哪里戳中,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让个比小这多姑娘为担心,实在说不过去,只好安慰她是在治疗胃溃疡。
“施老师,你要好好。”
回家之后,把那些药瓶整整齐齐摆在床头柜里,连着化验单起。
说实话,这半个月过得太大起大落,以至于还没来得及接受病情——甚至没有时间去酝酿悲痛或惋惜之类情绪,就被告知,瞧,这堆药,慢慢化疗吧,效果好话你大概可以活很久很久。
对自己活多久这件事其实没那在意,唯想知道是,爱人们知道后,会是什反应。
可不敢去想。
妈那边是不担心,她对生死态度就像她本人样洒脱。但也不想让她旅行被叨扰,编些学校趣事跟她报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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