颐行“哦”声,倒也不怵,只是想着初选就得选晚上,这阵仗着实大,不愧是宫里。
后来车又动起来,她不敢再打探,老老实实坐着。直到听见外头声公鸭嗓,招呼着“上徵旗秀女点卯列队”,车把式打帘子,躬身向上架起胳膊,她才借力搀扶着,从车内走出来。
切都是新奇
——
天光透过骡车上窗帘,点点暗下来,起先车内就昏昏,现在愈发沉闷。
人在车里困着,时候长,浑身上下都不自在。颐行已经端端坐三个时辰,大概快到神武门前,排车行进越来越缓慢,饶是规矩大过天,窗外也传来压得极低,喁喁低语。
“这门楼子……真高哇!”
“听说正月里摸神武门门钉儿,能生儿子。”
,说来辈分怪大,先头主子娘娘还得管她叫姑爸。”
贵妃怔忡下,“这是哪路神仙?”
翠缥说:“尚家老太爷留下个遗腹子,年纪比先头娘娘还小五岁呢,今年到选秀年纪。”
经她说,贵妃才想起来,是有这个事儿。
祁人家荒诞事儿多,六十孙子三岁爷,也并不稀奇。尚家老太爷尚麟,辈子生六儿女,最小那个还在肚子里,老太爷就被西方接引。皇后父亲是长子,成家又早,因此侄女年纪比姑爸还大几岁。
几个女孩子立刻吃吃笑起来,“不害臊,八字还没撇,就想生儿子……”
颐行听得也发笑,便伸手,悄悄打起窗上垂帘。
迎面阵凉风,倒吹得人醒神儿。放眼看,无数排车在宫门前汇聚,车辕上竖立双灯,映着将黑不黑天色,自神武门向北延展,把筒子河两畔都照亮。
再往前瞧,门券前应选秀女都下车,*员们核对,人和车道进神武门。颐行有些好奇,探身问赶车把式:“你能和块儿进宫吗?”
车把式是尚府里老人儿,当初给太爷扛过蛇皮刀。赳赳武夫冲这位娇主子,也得拿捏着嗓门儿,和声细语说:“不能。回头主子进花园,奴才赶着骡车打神武门东夹道往南出宫。等明儿中晌主子应选完,还上神武门来,奴才就在这儿等着您,接您家去。”
旗下女子到岁数,个个得入宫应选,这是无可厚非,尴尬之处就在于身份和辈分。这位老姑奶奶牌子上固然写着“故中宪大夫尚麟之女”,但侄女被废,哥哥遭贬,进来委实也难以安排。
要说起来,贵妃虽和尚家不亲近,但祖上连过宗。听完翠缥话,脸上露出点遗憾神情来,“她们家早年从龙立下过汗马功劳,前几辈儿皇后都是先从她们家选。如今朝廷里*员造儿接造儿地弹劾福海,人都给贬到乌苏里江管船工去,这位留下怎自处?还不如撂牌子好。”
翠缥听,轻声道:“那奴才知会刘总管声。”
裕贵妃抬抬手指,说不必,“进选道道坎儿,够人受。尚家现在不是皇亲国戚,瞧热闹人多,代管六宫事物,擅自把人放出去,反落有心之人口实,由她去吧。”
横竖尚家想重新发迹,怕是没那容易。宫里头自有手长人,见她不动,反而按捺不住。自己多事不如少事,眼下把贤名儿挣足,才最要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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