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姑奶奶很少有这感性时候,含珍便陪着她块儿驻足,略过会儿道:“主儿,晚膳时候到,今晚可是您升嫔后头餐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老姑奶奶立刻挪动步子,“哦,是头餐来着,不知道有什好吃……”说着便迈进永寿门,再也不管祖宗们哭和笑。
然而期望越大,失望越大,她看着面前七八个素菜,感到心力交瘁。
皇上斋戒,阖宫都得跟着斋戒,今晚吃罗汉斋、炒三鲜、熘腐皮……恍惚又回到尚仪局时候。不过菜色是全素,味道却挺好,厨子毕竟不敢糊弄。到嫔妃位分上,东南角廊庑底下设置铜茶炊,深夜时候还能喝奶子茶,有简单糕点小粥,日子不可谓不舒坦。
只是饭后还得为这块螭龙镇尺伤脑筋,颐行把它放在炕桌上,你看着,看着你,看久螭龙脑袋上浮现出皇帝脸,她气恼,把它塞进引枕底下,眼不见为净。
含珍以为老姑奶奶这回又从皇上那里顺东西,结果凑近看,是闯祸。
含珍惶惶,“这是万岁爷赏您?”
颐行臊眉耷眼说不是,“是给弄断。”然后把前因后果告诉含珍,“品相都坏,可怎补救才好啊。”
这是个难题,含珍叹口气道:“怪奴才,要是奴才跟进去伺候,就不会出这种事儿。”
颐行却说不怪你,“你也是为撮合和皇上。可惜人家斋戒期间不近女色,这回心是白操,还弄坏这镇尺……”
不过宫主位,确实是个好差事。颐行背着手,巡视领地般横跨整个正殿,从东梢间走到西稍间。这里布置处处华贵,有精美落地罩和宝座,有各种漂亮香几、宫扇、帐幔、摆设,不像先前住猗兰馆,家徒四壁只有两把椅子。个嫔份例已经到这样地步,不知道皇贵妃,又是何等富贵辉煌气象。
野心勃勃老姑奶奶得陇望蜀番,听见银朱招呼,方乖乖上床安置。只是夜里做梦,梦见懋嫔拿着绳子要勒死她,她气喘吁吁跑大半夜,第二天起来人还有些发懵,却很快被含珍架到妆台前,边替她洗脸扑粉边说:“打今儿起您得上贵妃永和宫请安,别误时辰,叫人背后议
含珍也没法儿,“等明儿上古董房问问那里总管事,他们常接手那些古玩珍宝,有坏品相他们也会沾补。”边说边安慰她,“主儿别急,总会有办法。实在不成,您就安生向皇上告个罪,皇上是仁君嘛,总不至于为这点子事儿为难您。”
颐行点点头,暂时也只能这样。
夹道里头敲梆子声音隐约传来,好在已经迈进吉祥门。只听身后无数门臼转动声响错综,把这寂静宫闱串联起来,这时脑子里勾勒出这紫禁城深广,原来平时只说它大,从南到北走得乏力,但看见也只眼前几丈远。如今个声音世界,就能感受它恢宏,颐行从未试过下钥当口静下心来倾听这座皇城叹息,就这站住脚,边上个往来人都没有,仿佛它是座空城,心里豁然升起片巨大苍凉来。
含珍见她停住步子,奇道:“主儿怎?”
颐行笑着说:“听听紫禁城……这座城里,曾经有咱们祖辈儿姑奶奶哭和笑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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