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此处,洞外风雪更胜,透过枯枝叶缝隙,吹入雪洞中。
谢太初便挪挪位置,挡住洞口,任由风雪落在他背后肩头。然后他掰碎些枝叶,扔入篝火中。
“大端百姓在册六千万,都是手无寸铁之人。届时堤溃蚁穴,疆域版图四分五裂、外族乘虚而入,锦绣河山成人间地狱。”他问赵渊,“国破则家亡,生灵涂炭,血海汲汲中惨死之人又如何计数?”
那火慢慢又重新燃起来,点亮这方小天地。
两个人安静地坐着,外面风雪声似万鬼凄厉而哭。世界消失,只有这雪窟中二人仿佛在小船上,起起伏伏,摇摇欲坠。
“天道无亲。”
赵渊重复这四个字,只觉得异常滑稽,含着泪就笑出来:“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法困足于情爱之间,劝为天下苍生而落泪。却又面对眼前众人之死经年无动于衷。对你来说、旁人对你来说……甚至是世人对你来说,算是什?是颠沛红尘蝼蚁?是死生无息蜉蝣?抑或者是向宁王邀功讨好工具,用这行在大营数千条人命,换个国师之号,换身荣华富贵?”
谢太初说:“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,荣华富贵以似粪土。从无此等想法,殿下低看。”
“那你告诉为什。”赵渊问他。
“殿下……”
“为何是宁王?”赵渊又问,“太子不可以吗?太子不能解决宗亲积弊?谒陵前,太子下定决心削藩。”
“太子虽有帝王之像,却酷似贤帝,极重血亲、处世怀柔。最终做不这样断腕之举。”谢太初摇头,“而宁王性格乖僻多疑,又以藩王之位逆势而上。心里清楚藩王威胁。待他端坐庙堂,才定要重拳出击,削藩集权。”
“所以你为宁王谋划,推波助澜,任由太子惨死。”说到这里,赵渊气息又再不问,声音压抑发抖。
“不是推波助澜。何来这样力气。”谢太初回答他,“殿下还不明白吗,昨日若强行救太子,救肃王……每救
“为什?!”赵渊质问,他眼神悲戚,孜孜以求个答案,“为什为这天道必然,赵家必须骨肉相残?!为什合该家破人亡?!为什袖手旁观?”
谢太初沉默片刻,开口答道:“太祖皇帝开国,大封诸宗亲子弟,定边塞九王,本是为拱卫北边,以定大端基业。后续诸位皇帝效仿太祖,封血亲藩王于内地。藩王不够封郡王,郡王之子孙又封镇国将军……子子孙孙无穷无尽。”
“赵氏宗亲,只要上玉碟,便可永世不用纳税交粮,又在封地内广占田地、私设亲兵,大肆敛财。最开始时候,宗亲数量有限,倒也过得去。然而三百多年天下太平,宗亲数量激增,弊端已现。殿下可知如今尚活着等朝廷供奉宗族之亲有多少?”谢太初问。
“……多少?”
“多次入皇史宬翻阅金匮玉碟,在册宗亲竟以十万余计。朝廷无力承担宗亲俸禄,宗亲们便想着办法侵田占地。南直隶、浙江、江苏富饶带更是有言:天下之田,其五有归天子,其五有归儒绅,另有其归宗室。”谢太初道,“耕者无田,便没有钱纳税。朝廷收不上税金,大端二十二代,到泽昌年间,年收入之税银竟不如开国时之半。长此以往,大端必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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