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音落地,掷地有声。
傅元青跪在下首,过许
皇帝只这眼便已热泪盈眶:“兰芝,你、你受苦。”
“陛下保重龙体。”傅元青脸色苍白,勉强回道,“勿要大悲大恸。”
皇帝笑。
“这个样子,还保重什龙体?兰芝,叫你来,便是有所托。”皇上咳嗽几声道,“你知道身体并不算好,在众多兄弟中并不显得拔群,能继位不过是因为膝下幼子讨先帝喜爱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数年不见,再见便要死别。
太医和随侍太监们纷纷都退出去,李才良上前,轻轻唤好几声陛下,龙床上皇帝才幽幽转醒。
“是……兰芝……”皇帝说,“兰芝来……”
“陛下,臣来。”
“兰芝,你过来。”赵谨说。
*
华溢堂里片安静。
傅元青跪在最远处。
远处龙床上那个人他不敢看。
他不能看。
来他话里有话,脸色更苍白几分:“是。”
“你随来。”说完这话,李才良轻甩手中拂尘,转身带着傅元青入养心殿后殿。
温暖气息从殿内炉火中散发出来。
奢华幔帐让这里看上去安逸平和。
香炉中燃烧重香遮盖所有病体沉疴萎靡。
皇帝笑笑:“只是本以为可以撑上十来年,没想到这才短短两年便已经不行。可怜煦儿不过七岁,庙堂高冷,无人可依,江山不固,死不瞑目……”
傅元青跪地垂首,沉默不语。
赵谨猛咳几声,猛握紧他手,力气大得惊人,他声嘶力竭说:“兰芝,天下之大,只有你可信任!只有你!”
傅元青眼里浸透红丝,悲伤瞧着他,轻声说:“臣微贱之躯,惶恐不安,难当大任。於大哥身处朝堂,於阁老又是太子太傅……这才是值得托付之人。”
“你以为没想过吗?”赵谨笑,“可是光是外庭并不足够,十几年时间足够内阁独大。兰芝,於睿诚虽然与是亲兄弟般存在,却不得不忌惮他於家今后独大。”
傅元青站起来,安静地走到窗边,跪在脚踏下。这才能够看清面前这个人。
皇帝面色蜡黄,两颊深陷,眼白几乎没,黑洞洞眼睛看过来,让人心慌。急促喘息着,转醒就咳嗽着停不下来。像是艘飓风中小船,即将倾覆。
他抬手挥动几下,没有抓到人,茫然地看向帐子顶端,然后只手握住他瘦骨如柴手腕。
赵谨回头去看,好半天才看清眼前之人。
“臣冒犯。”傅元青恭敬道。
君君臣臣已经离得够远。
他现在甚至不是臣子,而是入宫闱在名录上罪奴。
不过几丈距离,却已如天堑。
他双手紧紧攒紧,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金砖纹路,沉默恭敬。
傅元青心里清楚,这距离还会更远。
傅元青在李才良身后赤脚行走,时有些恍惚。
他记得先帝还在世时,与如今陛下曾经四皇子赵谨,偷偷夜闯过养心殿,在中正仁和大殿上高谈论阔、指点江山那些日子。
似乎他父亲翰林编修傅玮还不曾因为引用逆贼反诗而被腰斩菜市口。似乎他大哥傅英卓不曾悲痛欲绝病死狱中。
他家里还是那个门庭若市书香世家。
他亦不曾受宫刑后,在浣衣局里做最微贱苦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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