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登基时候,受百官朝拜还有些惶惶,他左顾右盼最后是看到才安定些。”傅元青道,“后来请帝师讲学,习字时候,需要垫着脚蹬才能够到案几,无人敢抱帝王习字,少帝心性要强,也不会求人来抱,他就那样在脚蹬上踩着个字个字写。待去看他,将他抱在怀中习字,才能瞧见他已经红肿手腕。”
“祭祀时也丝不苟,从未有失仪时候。然而年龄太小,从太庙回来时候,都会睡过去。若搂着他,少帝便不由自主往怀里钻……”傅元青说着,那些回忆便缓缓回来,“后来陛下年龄大,看多史书,知道什叫做乱臣贼子,也知道什叫携帝王以令诸侯。懂帝王之术,懂驭下之道。便逐渐疏远……”
“老祖宗爱惜陛下吗?”陈景问他。
车里安静下来,傅元青拢袖而坐,并没有言语。
京城不算小,可浦府也不算远,刚到路口,马车便已走不动,傅元青从纱帘里看到沿途无数自发着孝服年轻人在路中等候。
他语气平淡,可却带着十分坚定,傅元青叹口气,没有再劝。
坐凳杌走中道,自承天门出皇城,换车辇往浦府而去,恍惚中似乎有人登楼,傅元青回头去看身后巍峨皇城,城门上只有士兵,并没有他以为会出现人。
“老祖宗在看什?”陈景问他。
“以为陛下会来送行。”傅元青道。
但是陛下没来。
又过几日,到浦博明发丧那日。
天空又开始下起小雨。
方泾早就送素服过来,寅时未到,傅元青已起身,用冷水洗净脸手,又用青盐刷牙。
切事毕,这才开始着素服。
待穿直身时,陈景已经进来,提着衣襟为他更衣。
周边高墙边层层叠叠都是白菊,太多以至于许多碎在地面被踩踏成泥。
“顺天府衙派人过来没有?”傅元青问车下跟随着魏飞龙,“人手不够调锦衣卫过来。这里人员太密,恐生祸端。”
“前几日开始,便已经是如此。”魏飞龙道,“府尹从北镇抚司抽几百兄弟,都在附近这几条街上。只是闻讯赶来吊唁学生实在太多,驱赶不走,又不好对士林学
过会儿陈景问:“老祖宗觉得皇帝是个什样人?”
“为什这问……”
“只是好奇。”陈景说,“入宫就是酷似皇帝。起居坐行都要如皇帝般,让人察觉不出来真伪。早些年,足可以以假乱真。可……皇帝真就是这样吗?是天下君父、表率吗?他答臣子时在想些什?吃饭时在想些什?睡觉时又在想些什呢?他好像是站在孤冷山顶。都说皇帝要爱天下子民……有人爱惜皇帝吗?皇帝内心需要别人爱吗?”
陈景话,时让傅元青微怔。
他仔细去想与少帝这些年。
“今日内书堂也不上课。陪老祖宗去。”陈景道,“听说浦府外簇拥很多人,鱼龙混杂,不放心老祖宗人去。”
“皇命在身,不会有人拿如何。”傅元青对他说,“更何况今日安排北镇抚司魏飞龙带锦衣卫护送过去。”
“陪老祖宗去。”陈景说。
“陈景……”
陈景为他整理袖摆:“老祖宗不用再劝,意已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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