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跟在肖铎身后出钦安殿,摸摸脖子,悬梁时候整个身体份量集中在那方寸之地,现在嗓子里像塞团棉花,又痛又堵。她想谢谢他,出不声,便拉他衣角揖揖手。
肖铎看她眼,轻描淡写道:“臣是举手之劳,不敢在太妃跟前居功。不过您倒是应当好好谢谢那位贵人,要不是受他所托提前把您放下来,只怕这会儿也要像那些朝天女样。”
原来不单是免于让她死第二回,早在中正殿时就已经有准备。音楼料着定是李美人替她说情,闫荪琅是司礼监二把手,李美人既然跟他,他卖她面子再同肖铎讨人情,她死里逃生就能说得通。既然如此为什还要把她送进绳圈呢?难道就为拿个谥号?
肖铎看她副然神情,有些奇怪,“太妃知道
划倒是不必划,娘娘既然蹈过义,也算对大行皇帝尽孝心,不能平白在棺材里躺那遭。”他略顿顿,侧身看票拟上徽号,“贞顺端妃,瞧不错,就这着吧!”
他摇身变,成天底下最公正无私人,内阁学士怔半天,迟疑道:“肖大人,古来没有活人受追谥,您瞧……”
他有些不耐烦,蹙眉道:“阁老未免太不知变通,娘娘徽号谁还放在嘴上叫不成?同大行皇帝宫眷道称太妃,进泰陵守陵也就是。”
音楼之前在房梁上吊过,脑子钝钝转不过弯来,说到叫她再死回才清明点儿。坐在棺材里听他们你来往,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掌印肖铎,大有些意外感觉。
她进宫时间不长,见到太监很多都拱肩塌腰。因为底下挨过刀,当时怕疼没有死命抻腿,到后来就留下后遗症,佝偻辈子,再也站不直。这位权宦却不同,他身姿挺拔,和那些大臣没什两样。硬要说区别,大概就是脸色苍白些、长得标致些、态度也更强势些。
世人常说司礼监掌印没人性,他领导下东厂无恶不作,谁落到他们手里,剥皮、抽肠,管叫你后悔来这世上。音楼直以为肖铎是个面目狰狞人,然而中正殿第次见到他时,除疏离,并没有感到很恐惧。可能真正恶人反而长着伪善面孔吧!但要说他坏,内阁打算处死她,他反过来替她开脱,还附赠个徽号给她,这哪里是传闻中恶鬼,简直就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!
不光她这想,内阁人也认为肖厂公今天有点怪,说不定这位才人是他家远房亲戚也未可知。这来就没什好计较,翰林院学士迭声应承:“是是,移宫守陵合乎规制,切就依肖大人意思办吧!”
都说妥,却不见棺材里人有什动静,曹春盎忙上前,虾着腰道:“老祖宗移移驾,奴婢伺候老祖宗下地。”
音楼成太妃,自动在太监们嘴里晋升为老祖宗,真是个响亮名头!
两脚着地时候,才敢确定自己还活着。就是腿里没力道,走路有点打飘。再回头看殿里林列棺材,里面有很多朝夕相对姐妹,她们没有她这样好运气,也许现在都已经过忘川河。她吞声抽泣,哀悼那些早殇人,也暗幸自己劫后余生。眼下这样已经是天大运气,守陵就守陵吧,总比死好。尝过上不来气滋味,顿时觉得活着真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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