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幸他转开身没再看她,悠着步子踱到八卦窗下,随手捡起棍儿有搭没搭地逗那笼中画眉鸟。其实逗也逗得没章程,他知道自己并不比她好多少,这是犯大忌,莫名其妙动起小心思,难道是疯不成!
檐头铁马叮咚,廊下帘子卷起半边,几只大燕子忙于筑巢,衔新泥从外面飞回来,两翅扇动,发出扑棱棱声响。
太阳渐渐西沉,半边脸儿挂在女墙上。他终于回过头来,她还倚着妆台,面上倒是淡淡,也许缓过来,不见有异。他走过去,取巾栉要来给她拭发,她先他步站起来,接过巾栉退让开道:“多
惯要改才好。女人容貌摆在头条,就算等不来心头爱,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,因为不定什时候要紧人就会出现。”
他离她那近,近到呼吸几乎相接。音楼心嗵嗵跳起来,嗓子阵阵发紧,浑身紧绷,如临大敌。她实在受不住,简直是要人命,他光明正大些会死?替人梳妆非得这暧昧?她恼起来,太监就算不拿自己当男人,也该照顾照顾别人感受吧!
她吸口气准备扭身,无奈又被他绊住,道份量落在她肩头牵制,他低低道:“别乱动,臣给娘娘上胭脂。”
他取玉搔头挑小撮小红春在掌心里,拿水化开混合铅粉扑在她颊上。她底子生得好,加上脂粉都是高丽出上等货,就着屋外光看,细洁里透出层朦胧红晕,有种满带少女风韵美。
他眯起眼,从前也曾和荣安皇后周旋,从来都是过目即忘,没有像现在这上心过。他自己也有些混沌,论色相,她并不是无可挑剔,大概就因为她偶尔憨傻,才显得和别人不样吧!
旁枝末节都料理妥帖,好自然留到最后。他视线落在她唇上,她是正宗樱桃小口,微微有些上扬嘴角,唇峰分明,乍看之下动人心魄,仿佛随时准备亲吻。他按捺住,徐徐换口气,挑盒颜色略深石榴娇来,用细簪拈上点儿擦在她唇间,原本淡淡唇色染抹腥红,立刻奇异地艳丽起来。她似乎想要闪躲,他哪里能由她!手固定住她下巴,另手探过来,指腹在那柔软唇上游移,只觉满手幽香,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。
音楼也懵,眼前这人像毒药,轻易便能沁入她血肉里。她不知道他要做什,他动作缓慢缠绵,寸寸分分地靠过来,她看到他越来越放大脸孔,幽深眼睫、直挺鼻梁,还有不点自朱嘴唇。
急促喘息,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。血潮翻涌,像浪头样打过来,拍得人头晕目眩。音楼脑子里片空白,忘他身份,也忘他残缺。这善于捕捉猎手,比任何男人都来得可怕。她紧紧攥住衫子下摆,心里慌得几乎要晕厥过去。他越靠越拢,唇与唇距离不过三指远,就在她以为他要亲她时候,突然听见他说:“娘娘抿抿吧,这样唇色能均匀些儿。”
说话当口他撤回身子,仿佛切都没有发生过,单留铜镜前个呆呆女人,满脸呆呆表情。
音楼觉得自己要羞死,这是睁着两眼做场白日梦?她躬下腰背,把脸偎在臂弯里,才发觉出身汗,蓬蓬热气从领口蒸腾而上,烘得她面红耳赤,没计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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