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心里很称意,她细语款款,不像大行皇帝丧礼时候张苦瓜脸。甬道两旁按序有内廷太监站班,隔几步挑盏西瓜灯,烛火摇曳里看她眉眼,盛装出迎果然是不样,不再涩涩,像打磨好玉,看上去也更圆润细致。
“这阵子难为你,那多事儿凑在块儿,叫你不得安生。”皇帝道,在正座上坐下来,两手抚膝看她,“朕瞧你气色还好,在这里住惯?”
音楼欠身应个是,“承蒙厂臣照应,切都好。奴婢进提督府这些天,吃穿用度都是厂臣亲自过问,他头忙着差事,头还要照应,真不知怎感激他才好。”
她绵里藏针这通,面上是在替他邀功,心里大概不无嘲弄他意思。肖铎听按捺下来,躬身道:“娘娘纡尊在臣府上,寒舍蓬荜生辉。能为主分忧伺候娘娘,是臣职责所在,娘娘这话言重,臣愧不敢当。”
音
皇帝是文人出身,大多时候讲究个诗意排场。上回急吼吼对付音楼是情之所至,这回再见,势必要在美人跟前把面子拉回来。为王时候可以放浪形骸,登上帝位之后少不得自矜身份,那份从容体现在信马由缰上,不急不慢地,从街口牌楼下缓缓游进府学胡同。
肖铎在门前翘首以待,远远见通衢大道上来队人马,打头皇帝倒是寻常装束,头戴紫金冠,身穿鸦青团领袍,背后随扈人却着飞鱼服、配绣春刀,这样掩耳盗铃出行少见,大约以为换龙袍就算微服吧!
他回首顾,音楼打扮妥当就站在他身后,脸是俏丽脸,只是眼睫低垂,连看都不愿意看他眼。他心头微沉,现在暂且顾不上旁,有什不快都往后挪挪,等接完驾再议不迟。
他低声提点:“圣驾到,娘娘不需上前,跟在臣身后就是。”
她无甚反应,耷拉着眼皮恍若未闻。他心里隐约不快,女孩家闹起脾气来憋屈死人,有什话也不直说,钝刀割肉,比东厂酷刑还叫人煎熬。
他以前没遇上过这种情况,荣安皇后那里向来是高高捧着,只要味顺着她心思,你来往些些小意儿就叫她受用不尽,哪里像她这样难伺候!替她描眉画目,靠得近点儿就摆脸子。他忽然觉得灰心,愤懑里夹点委屈。早知道是这回事,当时就不该无所顾忌。原来女人和女人也不相同,有爱勾缠,有却轻易碰不得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,他敛神领众人下台阶,在阀阅底下三跪九叩,朗声高呼:“恭迎圣驾。”
她和他微微错开些,泥首顿在青石地上,香妃色如意云头袖襕铺陈在他膝旁,缠绵纹路洒在他眼底,他皱皱眉,略侧过头。
已经是将入夜,暮色沉沉里掌起灯。皇帝下马来,眼看见人群里跪着女子,肩背纤纤,头上戴狄髻,也是钿儿掩鬓,打扮得富贵堂堂。他快步上前去,面让众人免礼,面伸手去搀她,和声笑道:“仔细磕着,起来。”
音楼谢恩,皇帝手指搭在她腕子上,隔着袖口都能感觉那股力道。这样尊贵身份,长得也不赖,只是目光如炬叫人生受不住。她不能避让,只有再微笑,“皇上驾临,叫奴婢诚惶诚恐。厂臣早早就置办下宴席恭候圣驾,皇上里面请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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