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呵下腰,恭恭敬敬道:“回娘娘话,确是没有旁。其实认真说,臣跑这趟,大头还是为着娘娘。大邺水师再重要,有肖大人坐镇,还有什不放心?这不是主子打发臣来接娘娘,顺带便搭把手,给肖大人分忧。也免得肖大人既要照应丝绸买卖又忙船务,两头不得兼顾。”他说完,歪着脑袋又添几句,“在主子眼里,新江口水师检阅要紧不过娘娘。几回,用着膳突然就顿下。边上人候着听吩咐,主子就问肖大人走多长时候,自个儿在那儿翻黄历算日子,说按着行程娘娘该到杭州,见家下大人就该回京。等几天,东厂几封陈条单说差事,报娘娘平安,没提起什时候返京,主子就笑说娘娘玩儿性大,连家都忘。索性命西厂伺候娘娘,也好让肖大人腾出空来专心料理手上事物。”
人算不如天算,这话真没说错。在你喜孜孜憧憬未来时候,有些噩耗会从天而降,以惊人速度和你相撞,撞得你头破血流,撞得你魂飞魄散。
西厂人如期而至,再隔两天就是水师检阅大日子,皇帝派提督来,美其名曰东为正西为副,其实还是不满先帝在位时养成弊病,打算分散势力。这也是没有办法事,当权者有他考虑,即位之初总有番雄心壮志,这要破那要立,大家硬着头皮挺过去,皇帝热乎劲儿过就否极泰来。
可是音楼似乎没有这样好运气,于尊抵达南京头件事就是入来燕堂参拜。那多正事撂着不管先来见礼,看来准没好事儿。她长个心眼儿,招他后院相见,没面对面说话,叫彤云放下纱帘,她歪在罗汉榻上做出副要死不活模样。于尊上来打拱磕头,她抬抬手,弱声道:“厂臣路辛苦,长途跋涉,还没安顿就来瞧,真难为你。”
“这是臣孝心,应当应分。”于尊道,扎煞着两手往帘上看,帘后光线暗,虚虚实实也瞧不真,便道,“听娘娘声气儿似有不足,臣斗胆问问,可是凤体违和?”
音楼叹口气,“言难尽,身上是不大好,叫大夫看,也吃药,半点起色没有。身上乏力,这会儿还热阵儿冷阵儿,到夜里多梦盗汗睡不着,瞪着两眼就熬上宿。”瞎扯两句才问,“厂臣这回来,是不是奉主子差遣?”
于尊应个是,立在堂下回话:“圣上挂念娘娘,臣离京之时再三吩咐,见娘娘带个好儿。”
“蒙圣上垂询,心里也惦记着。这回走两三个月,到底路远,道请安折子来回就要十几天……”她咳嗽两声,“圣躬康健?”
于尊是福王府上老人儿,和大内好些宫监样,习惯奴颜婢膝,爬上高位也涤荡不骨子里那份谄媚相儿。看人时候眯觑着两眼,脸上含着笑,然而这笑容里有更深层次东西,那点精悍外露都夹在眼皮子底下。
他不动声色,笑应道:“圣躬安,请娘娘放心。臣这趟不单是来问娘娘好,也带着主子旨意。主子说,水师检阅大典结束,就请娘娘随臣上船,由臣护送娘娘回京。”
音楼虽然早有防备,冷不丁听也禁不住心头乱跳,微支起身道:“这样急?那厂臣这趟来金陵,除水师检阅没别差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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