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太监定睛瞧,是太医院值房二把手陈庆余。他插秧做个揖,笑道:“奴婢是哕鸾宫人,着急找王院使瞧病,天黑没留神磕撞您,对不住。”
陈庆余掸掸衣襟,“哕鸾宫人啊!找王坦?他今儿不当值,跟你去吧!”
小太监有点迟登,“咱们宫是专派给王太医……”
陈庆余咂下嘴,“分管着慈庆宫这片,是你们老祖宗定下,王院使不在,值房说算。你硬要找王坦,回你主子声,让人出宫上他们家找去吧!”说着转身就走。
没法子,只有死马当活马医。小太监上去点头哈腰说车好话,最后把人请进哕鸾宫。
音楼回宫是太监们抬回来,因为入秋后天气转凉,夜里起雾,青砖地上泛潮,湿气渗透过袍子钻进膝盖里,阴沉沉地痛。她连腿都没法伸直,更别提走路。跪得太久,连腰都出毛病,只能保持个姿势,稍动动,就像木家伙脱开榫头,可以听见那种恐怖吱呀声。
不过短柄乌头毒都驱散后,她又是以前那个耐摔打音楼啦。夜过来除受点罪,面子折损殆尽以外,基本没什大妨碍。瘫在榻上喝白粥就酱菜,粥是彤云自己点炉子拿砂锅熬煮,勺儿搅搅,连米粒都看不见,全炖烂,这就是火候!
她把酱菜嚼得咯嘣响,嘟囔着,“半夜里差点没饿死。”把碗递过来,让再添点儿。
彤云知道她又在装样儿,心里不定苦得黄莲似。盛粥捧过来,低声道:“五更看见肖掌印吗?”
音楼筷子点在菜碟里愣神,隔会儿才道:“没敢抬头,臊都臊死,哪里有脸见人!”说着眼里聚起泪,搁下碗尽情抽泣起来,“往后不能踏出哕鸾宫,满朝文武,整个大邺后宫,谁不知道在奉天殿罚跪!要是个宫女就算,头上还顶着妃子衔儿,这算什?”
音楼见来人不是王坦,转过脸问:“进值房没有?这位太医瞧着好面生。”
小太监到底没上听差处看,心虚便应:“回主子话,今儿王太医休沐,这位是副使陈大人。王太医不在,值房里切由陈太医支应。”
陈庆余上前请个安,正色道:“下官医术虽没有王院使精湛,普通伤风咳嗽还是能瞧瞧。”
音楼有戒
她总得发泄,彤云垂着嘴角看她,“都过去,等别人把这茬忘,您又能出去走两圈。”
“真吗?”她放声嚎通,缓过劲来拿手绢擦擦眼泪,重新捧起粥碗。
吃完睡觉,醒过来时候天快黑。口渴想找彤云,叫两声人不在,底下小宫女上来蹲安,“主子要什?姑姑身上不大好,说主子要是醒,就让人上梢间叫她去。”
“又不爽利?”她挣扎着下榻,心里隐隐担忧起来。披衣裳过梢间里,见案头盏灯火摇曳,炕上被卷儿卷得蚕茧似。她过去扒拉扒拉,把她脸抠出来,看她脸色铁青,吓得忙回身喊,“来人,快去听差处请王太医!”
外面小太监应,撒腿便跑出去。太医院设在钦天监之南,礼部正东,从哕鸾宫过去有挺长段路。暮色昏沉里低头疾行,刚过外东御库夹道口,迎头撞上个人,对方哎哟声,“这是哪个宫猴息子,走道儿不长眼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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