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木然站着,晚风有点凉,迎面吹来,吹瑟他眼睛,他垂着双肩喃喃:“朕皇后,死……”
“有涅槃才得重生。”身后人过来,和他并肩而立,蹙眉看着远处火光,语气无关痛痒,“被别人占据躯壳,付诸炬也没什可惜。昨日之事,于看来已经远,如今从头开始,故人相见也争如不见。常在想,您封为后究竟是出于什目,想得太多,自己也闹不清。可知道,至少您在花园里见到,那时候心是真。在手绢上题字、
往后瞧,城楼上灯火杳杳,像天上点缀星子,“瞧见?咱们已经离开那座皇城,以后就要四海为家啦!”
满心说不清感受,像打翻五味瓶,酸甜苦辣齐涌上来,把她冲得热泪盈眶。她在片迷茫里远眺,车走得越来越远,然而那火光却越来越大。她拭泪细看,似乎是燃起来,熊熊火焰冲到半空中。角楼是大木柞结构,三层重檐交叠,地势又高,旦火苗拔起来,要扑灭就难。
她让云尉停车,静静看上阵,那片火光仿佛把昨天烧个透彻,热烈地、浩荡地、却让人感到平实和寂灭。她长出口气,转头问云尉,“要烧多久?”
云尉道:“说不准,也许几个时辰,也许要到明天早上。就算护军进去翻找,找到不过是两截焦炭罢。娘娘放心,这回定可后顾无忧。”
她抿嘴笑,清澈眼睛,倒映出碎裂金芒,似有些惆怅,轻声道:“皇后已经葬身在火海,这世上再也没有步音楼。”转过身搭上宝珠腕子登车,再看最后眼,安然放下车门上垂帘。
今晚西风很大,砖木燃烧哔啵之声乘势往东,直飘到这里来。空气里有焦灼凄惶味道,放眼看,西角楼方向火光滔天,照亮大半个紫禁城。皇帝匆匆奔到殿外,噩耗像个巨大锤子,重重砸在他不甚清明脑仁上。
“怎会出这样事?”他抓着崇茂问,“皇后呢?皇后救出来吗?”似乎意识到问不出头绪来,踅过身就要出园子。
崇茂忙挡住他去路哀求,“主子稍安勿躁,您去于事无补,水火无情,伤圣躬怎得!肖大人今晚在东厂夜审瞿良贪污案,这会子接奏报已经去。”他咽口唾沫,小声道,“奴婢风闻,肖大人得消息慌得不得,几回要冲进火场救人,都叫底下档头拦住。皇上知道,娘娘在楼里挂好几层帷幔,着起来比捻子还好使呢,火星子呲溜溜蹿上房梁,殿顶都是木柞,这烧,可不坏菜嘛!锦衣卫披湿毡进去搜寻,头造儿没找见,第二造儿进去……找着。”
他吞吞吐吐,皇帝恨得拔高嗓门:“怎个说法?再回不明白就给朕到上驷院养骆驼去!”
崇茂吓得缩脖儿,迭声道是,“娘娘和跟前伺候宫女宝珠都给找到,可……因着耽搁时候,救出来人已经没法瞧。”边说边抹眼泪,卷袖擦鼻涕,呜咽道,“万岁爷您节哀,这也是命。原以为娘娘离坤宁宫能缓和点儿,谁知道闹这个收场。娘娘凤驾西去,对主子来说是天大伤心事,可转回头想想,娘娘这也是超脱。病这程子,到起火,都糊里糊涂闹不清自己是谁,满口谵语吓唬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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