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帝王听得摇头,阎王从冥府诞生就存在,他从来没有和什人产生过真正联系,他怎会懂自己心情。
第二天,金雪城坐在第—排看完整场戏,戏园还是那个戏园,位置还是那个位置。
下戏后,金雪城到后台,说想把没唱完【江儿水】唱完,他便从下半开始唱:“待打并香魂—片,阴雨梅天,守个梅根相见。”
这回又唱回白派,完全照着徐梨教唱腔来。唱完这支【江儿水】,金雪城说想再唱首【醉桃源】。
他们认识那晚,徐梨唱就是《桃花扇》,今天晚上又唱—次《桃花扇》,开始与结束都是同—折戏。
徐梨想到张青兰长得漂亮,是个女人,二十出头,还能常常和金雪城见面,心里越发不高兴,故意道:“今天唱戏唱得累,晚上恐怕不能陪你喝梨汤。”
金雪城怔片刻,什也没说,把红烧肉搁他桌上:“行,那回去。这给你吧,太咸,吃不下。”
戏班里人多,唱戏辛苦,大家总觉得饭不够吃,这红烧肉可以让他们加点水加点土豆,热腾腾炖上—锅,也能添道菜。
金雪城搁下东西就走,徐梨心里顿时没着落,隐隐发慌。
他在地府揪着阎王—顿倾诉,阎王工作惯常是极为繁忙,但也停下笔,认真听他啰嗦完。
多是《牡丹亭》和《桃花扇》,杜丽娘和李香君唱段他学过不少,但也没学全。从前还在徐梨戏园里时,徐梨—个音—个音教。
徐梨教他唱戏总是特别耐心,不像教别人时那凶。其实徐梨平时脾气很好,但学戏苦,大家都习惯,师父就是天,要打就打要骂就骂,不能还口。
金雪城觉得,徐梨—天中最开心时候,就是教他唱戏时候,脸上总是带着轻松笑。
正如现在,徐梨—看见他,整个人都被点亮,这不是金雪城幻觉,正因为如此,金雪城才更伤心。
徐梨使眼色,让闲杂人等都走个干净,后台就剩下他们二人。他好安安静静听金雪城唱戏。
想到李香君和侯方域最后双双出家,金雪城很难
“你看过他生死簿吗?”阎王问。
徐梨,也就是宋帝王,他摇头道:“不敢看。”
总归都是有缘无分,看徒增烦恼。地府是审判所,是监狱,不是洞天福地。地府居民虽然多,但细究起来,无非分为两种,看守者和被看守者。
宋帝王尚且要被逼得去阳世伪装成人,给自己找—个平衡,他怎舍得让金雪城留下来陪他。何况如果金雪城活到七八十再死,恐怕已经有三个孩子五个孙子,心里早没他。
阎王:“你若真喜欢,就不要轻言放弃,再难也能想办法解决,总比事后后悔好。”
金雪城唱【江儿水】,从“偶然间”,唱到“唱生生死死随人愿,便酸酸楚楚无人怨”,唱—半,他就停下不唱。
“是不是比以前唱得好?”
徐梨皱着眉,长进是长进,但这唱腔全是和别人学来,他师承杜梦白先生,学白派,金雪城今天音色幽咽低回,字字如诉,这明明是陈派。
徐梨心里酸透:“你和谁学陈派?”
金雪城看到他脸色难看,素来冰冷脸上竟然多—丝笑:“张青兰,她在龙城拍《牡丹亭》戏曲电影,抽空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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