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然清楚,粮食去哪。
可他不敢说,不说,最多不过死。
说,全家老幼没个能活。
汗水从粮官脸颊不断流淌,在干涸发裂黄土上,浸出大片湿痕。
身后官小吏中,突然有小吏扬头道:“太子殿下,臣下,小吏知道库粮下落,还请太子赦小人之罪,护小人周全,……”
这个时候越正常,也就越不正常。
王义慈心惊胆颤看眼太子,再看眼跪在粮仓前守库官吏。
数十名库官乌泱泱跪大片。
“谁能告诉,粮食去哪?”
李弘略微提高声音。
更不要提关中老幼妇孺。
早已饿殍遍地。
李弘眼窝微陷,眼下有连日未睡好留下黑眼圈。
他精神疲倦,但眼神仍然明亮。
双拳头死死握着,指甲深嵌入掌肉里。
他可是清楚,眼前这位太子爷,身子骨有多弱。
早年患有肺病,险些不治。
后来经过孙老仙翁调治,这几年方有些起色。
但也比常人要弱些。
要是在这里病倒,他们这些太子府上内侍,只怕人头不保。
手掌捂着嘴,发出含混声音。
“查到底!”
……
原本长安粮库应该屯有足支年粮草,如今不翼而飞。
跟随太子身后太子亲军,声大喝,拥而上。
将那杀人官吏死死按住。
络腮胡子脸颊,摩擦着地上沙砾,划出道道血口。
但方才要说话小吏,胸襟被血染透,四肢不断抽搐,口里涌着血沫子。
眼见是不能活。
咸亨二年,太子李弘奉命监国,皇后武媚辅政。
时值关中大旱,饥民四起。
李弘巡视关中,却发现关中唐军军粮殆尽,皆以榆皮、蓬实来充饥。
简直骇人听闻。
“粮食呢?”
噗哧!
身边名跪伏在地络腮胡子官吏,突然扑上来,抽出随身障刀,狠狠刀扎进小吏心口。
“拦住他!”
李弘失声大叫。
在这刻,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锐。
语气不见起伏。
但握着腰间佩刀手,指节已现白。
粮库官头颅埋得更低。
以头触地。
活像是把脑袋扎进土里鸵鸟,屁股高高撅起,身子瑟瑟发抖。
熟悉他王义慈知道,太子动怒。
太子向来神色平和,予人种淳厚君子,温润如玉之感。
但这刻,面对关中灾情,面对空得可以跑老鼠库藏,太子罕见发怒。
“粮食去哪?”
李弘声音依然如平时样温和。
李弘如今年方十八岁,身材削瘦,弱不禁风。
穿着宽大太子华袍,站在人群中,宛如鹤立鸡群。
远处堆瘦骨伶仃,饿得面有菜色,脸颊深陷唐兵士卒们,纷纷拄着拐杖,眼露渴望,可怜巴巴围在外圈,向太子和粮仓方向望过来。
那是他们唯生希望。
连府兵都如此。
空气里汗味混合着股浓重血腥味。
不知为何,李弘感觉自己胃在抽搐。
他用手捂着嘴,喉咙阵蠕动。
险些呕吐出来。
“查!”
粮库大开。
李弘看着空荡荡粮仓,眼前黑,险些摔倒在地。
幸得身边群内侍扶住。
“殿下!殿下还请保重身体。”
旁太监王义慈慌忙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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