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安平六年,七月。
镇威将军谢路驻守岱城,遭叛军围攻。
谢以地势之利、固守不出,启帝亲下诏书,责令其速速
中年人目送着那灯火远去,心中默念。
——[愿君来世、平安喜乐]
[不经离乱之苦、再无战乱之哀]
他沉默太久,以至于身侧人忍不住低声问询:“主公?”
像是被这动静惊动,中年人终于将落在河面上目光收回。
在河中放盏明灯,传说找不到归途魂魄就会托身其上,得以引渡至幽冥。
而现如今,这河上千百盏明灯、皆为人所放。
烛火映入水中、又照亮天际,倘若真得引幽冥之途,那他这路必定坦坦荡荡、明光万丈。
“从未见过那样人、也未曾想这世间竟然有这种人。”
那面容普通、好似泯然众人中年人突兀开口。
陈煜见状也并不再劝,只是以与刚才般无二速度,缓步踱至河畔。
二人入城时天色已暗,这会儿步步走过来,更是夜幕完全落下。
启朝是有宵禁之制,但如今天下大乱、民不聊生,百姓无以为继落草为寇都不在少数,所谓律制不过是纸虚言罢。
况且今日本就是个极特殊日子。
盏盏河灯顺着水流蜿蜒向远处,河畔之人神情肃穆将手中灯放入水中,然后双手拢于胸前默默祈愿。
满城尽皆缟素,出入者皆披麻衣带孝服。
启帝以战败之罪为由、罢官免爵,使之不得以公侯之礼入敛。
然——
“‘倾城之葬、举国之悼’,不过如是。”
说话是个面容普通中年人,他穿着打扮与身旁来往之人并无不同,连脸都带着这久战之地百姓常见苦难,但是那双眼睛却极明极亮,让人对视瞬间就能意识到此人不凡。
他站起身来,道:“走罢。”
——即便为敌,这也是世间最可敬对手。
君有治世之才、救生之德,奈何……
生逢乱世、又蒙昏主。
*
他身侧人因为这突如其来话愣下,像是想要接话,但是却不知道怎说,于是脸难色地卡住。
不过显然开口人并不在意这些,他继续说下去,“为官,护方百姓;为将,佑片安宁;为臣,便以死相殉、不事二节……”
他言及至此,低低叹息声,“倘若为友,那便是毕生知己罢?”
他说着,接过身侧之人递来河灯、放入水中。
灯座在水面上打个旋儿,带起烛火摇曳,然后便顺着水流而下,汇聚到远处点点明光之中。
——今日原是中元鬼节。
只是连年战乱之下生存何其艰难,百姓连活下去都已是拼尽全力,更遑论节日祭典。
但眼下场景本就不是为庆贺。
……
中元之日,鬼门大开。
他身侧之人垂首应和,“主……人所言甚是。”
两人状似并肩,但倘若细看便可察觉,答话人永远默不作声地落后半步——以护卫姿态。
他确知两人身份旦,bao露,这满城百姓恐怕要即刻蜂拥而至,便是他再有以当十武力,也无法与城之人相抗。
主人家拍拍他肩,开解道:“德会不必如此。”
熊节再次沉声应是,但也只是从明面上警戒转为暗底里戒备,并无丝毫放松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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