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因知道他那生身父亲极善风花雪月之事,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丹青笔墨都堪称大家,兴致来甚至会亲自谱曲作调、拨弦弄管……
这后来被快马加鞭送来封长信显然是他亲笔所书,字体挥洒自如又内蕴筋骨,让陈因万分笃定所谓“字如其人”不过是放屁。
信中字句皆凝血泪,通篇舐犊情深、拳拳之意透纸而来。
但是陈因只觉得愤怒,愤怒到他几乎想要忍不住冲到那人面前质问。
——他怎敢?!怎能?!!
——这位“义士”极有可能是十年前坠崖未死十六皇子。
*
北地。
陈因抓着信手微微颤抖,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克制控制手上力道,才不至于将这上好雪宣生生扯烂。
口银牙几乎咬得嘎嘣作响。
越早把那支义军安上“大昌”名头越好。
不管那人到底是个什,得牢牢把他钉死为“义士”、定为大昌之臣。
……涉及自己安危和座下龙椅稳当程度,无论哪位皇帝,行动都会变得迅速起来。
只到第二日,使者便携封赏北上。
“可巧”,这去使正是昌帝感念与已故月贵妃旧情提拔上来月家人。
叫嚷着要北上复土世家,昌帝并不觉得现在日子与以往有什区别。他点也不想回忆当年仓皇南下时狼狈,若非朝中之人每隔几日都要提起次“北上”,他几乎要忘却大昌帝都本不在此。
——但是这又有什关系呢?
朕是这大昌天子。
朕在地方,才是国都。
但是封还是要封。
那个人明明在十年之前逼得他母妃拔剑自刎,又转而执剑向他、将他生生逼落悬崖。
然而这切切在对方眼中好似什也不是,只堪堪过十年,他便能毫无异样地
——他怎敢?!那个人怎敢?!!
营帐被人掀开,陈因下意识收敛外露表情,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能不经通报进来人只有那个,他便没有再继续遮掩自己心情。
只是最初愤怒过去,他现在神情更近乎于悲哀。
“叔父……您料对,”
他看着眼前年长者,努力牵扯下唇角,但是很显然并不成功,“他让回去。”
……
…………
但是数日后传回来消息却让昌帝惊愕不已。
原来那位以己之力征召青壮、收复三州义士竟是位尚未加冠少年,且据使臣言,这少年眉眼竟与族姐——也就是那位已故月贵妃——有七.八分相似。
虽然使者因为不好揣测天家之事没有明说,但这些消息含义却已十分明。
就算这些年再怎懈怠,作为个在位已有二十五载帝王,昌帝该有皇帝本能点都不缺,他立刻从中嗅出对自己威胁。
胡虏年年南下劫掠,却无治土之心。故而北府六州虽实已沦陷,但名义上还是大昌国土。
可倘若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人,收复“失地”,那就相当于半壁江山落入人手……他这个皇帝可就危险,再者虽名为“义士”,但若真收复六州之土、据北方之地,那人会对南下没有半点想法吗?或者,那真是“义士”吗?
昌帝越想越觉得心惊、越想越觉得屁股下面龙椅开始烫人。
不仅要封,还得赶快地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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