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陷入沉默,半晌之后,容璲不顾灰尘在扶手椅上坐下,若无其事地说:“你若理解不朕,朕也不怪你。”
傅秋锋轻轻叹息声:“臣,也有遗憾之事。”
“朕知道,三年前令堂病故,如果你想,朕可以助你将令堂坟墓迁回京城
容璲:“……”
容璲打量他眼,迈进殿门低声咕哝道:“什毛病。”
傅秋锋也随后跟进,环视圈,简陋正厅桌椅翻倒,墙壁字画泛着老旧黄,还有不少喷溅液体痕迹,他伸手扶起把椅子,容璲也没阻止他。
傅秋锋就继续把台案摆回墙边,手上沾不少灰尘,他干脆用衣袖拂,却赫然看见台案那层厚厚积灰下,红褐色漆面满是纵横交错划痕,露出浅色木质内里。
他对这种痕迹不陌生,曾经暗阁监牢里也经常会有,指甲抠进刑架或者囚车,用力抓挠,发出刮蹭鼓膜般刺耳声响。
仿佛为回应这句重逾千金承诺,平地蓦然卷起风来,扬起容璲衣摆,在衣袂猎猎作响中,在满园骤升肃杀之气里,容璲亲自弯下腰,托住傅秋锋双手。
“免礼平身。”容璲笑盈盈地望着他,“不是从开始就誓死追随朕吗?”
“臣不善言辞,聊表忠心。”傅秋锋站起来,轻笑着说。
“哼,过度谦虚就是虚伪。”容璲抬步走向宫殿,上台阶推开殿门,阵扬尘飘洒下来,在铺进殿内月色里像飞旋光屑。
傅秋锋站在门口咳两声,等这阵灰被吹散开,容璲掸掸衣襟,薄纱罩衫上已经多几道脏兮兮灰迹,他不禁抱怨道:“刚才沐浴水是白费。”
容璲走过去,手指慢慢按在台案边缘,闭闭眼:“太后唯独不为朕找先生教授武艺,朕只能偷偷练习,也试着爬上宫墙,可巡逻侍卫发现朕,将朕带回方舆宫,朕被太后关月禁闭,又令冷宫增加守卫……朕整整六年没见过母亲,然后,朕听说她疯。”
傅秋锋整理好正厅,几乎每把椅子和方桌都有抓痕,地板上散落碎瓷片残留着干涸血。
“是朕无能,朕没有办法救她走,朕连自己母亲都救不。”容璲唇角扯出丝自嘲弧度,“有人逼疯个儿子母亲,放在哪里都是不共戴天之仇,只有这皇宫例外,朕要叫他们父皇,母后,世上还有比皇家更荒诞可笑地方吗?”
傅秋锋注视着面露讥诮容璲,他第次听见如此直白乃至放肆言论,而且是出自皇帝之口,不是大逆不道反贼。
容璲和任何个皇帝都不同,傅秋锋觉得自己被触动什,又难以言喻,容璲手总是凉得吓人,但此刻在同样死寂冷宫,他却在坚信容璲血是这般滚烫挚灼。
“幸好臣没洗。”傅秋锋挥开片蛛丝说。
容璲斜睨他,看他脸还白净着,便突然动作把手上灰抹在傅秋锋脸上:“这身衣裳本是给你买,也白费。”
“臣穿不合适。”傅秋锋无奈地躲容璲手。
“可朕偏想看你穿。”容璲反骨上来,揪住傅秋锋衣领,硬是给他左边脸也公平地抹上手印,这才满意。
傅秋锋放弃擦脸,真诚道:“陛下穿过,臣再也不洗,定好好收藏,下次有机会出宫再买套样穿给陛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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