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薛放离意思。十年前,那十四日之后,倘若他立刻下令送皇太后去照安寺,今生今世不得入宫,薛放离也许会满意。
可是整整十年过去,他只是不见皇太后,他好似不知道该怎办,可实际上,他在以另种方式包庇皇太后。
太迟。
真太迟。
弘兴帝眼神黯淡道:“朕知道。”
大宫女慌忙推她,哭着喊道:“太医!太后娘娘昏过去,快传太医——!”
弘兴帝脚步动,到底没有走过去,他只是疲惫地问道:“如此……你可满意?”
侍女撤下屏风,薛放离与江倦就在后面,薛放离懒洋洋地问江倦:“解气没?”
薛放离事相求,正是让弘兴帝惩处梅妃与皇太后。
江倦其实本来就没生气,皇太后被他噎几次,那巴掌也没打下来,不过王爷也是片好意,他还是点头,“嗯,解气。”
“好。”
弘兴帝掀起衣摆,缓缓地跪在地上,“砰”声,他向皇太后磕个头,“这下,是还母后养育之恩。”
“砰”声,弘兴帝第二次叩首,“这下,是还这十年间,朕对母后不闻不问。”
第三下还未叩下,皇太后已然转身离去,可弘兴帝依旧不急不缓地磕下个头。
“这下,自此以后,朕与母后,再无瓜葛,母后日后……好自为之。”
苦钻营、为他步步为营,终于让他登上这至高之位,他却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女人!
她恨不得这个女人死,她也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!
可这个女人真死,却仍旧阴魂不散,让她不得片刻安宁,让她与弘兴帝彻底母子离心,再不相见!
皇太后呼吸急促,被毫不留情地拆穿,她只觉得好似被狠狠地打个耳光,难堪至极。
怔忪许久,皇太后才又缓缓地开口:“皇儿,你可想好?”
薛放离对此视而不见,“父皇,若是没事,儿臣告退。”
弘兴帝苦笑声,挥挥手,“去吧。”
“这几日好好休息。若无意外,祭祖那日,待祭祀过后,朕道下旨立太子。”
薛放离颔首,与江倦同往外走,江倦忍不住回头去看,弘兴帝被扶着坐上龙床,他
薛放离便答道:“他解气,儿臣就满意。”
弘兴帝却并未就此罢休,他问薛放离:“那你呢?”
“儿臣?”
薛放离笑笑,“父皇,已经十年,太迟。”
弘兴帝怔。
皇太后脚步顿,有什滴落,她伸手探,竟是眼泪。
她以为这十年间,她已经流干眼泪,再哭不出来,原来眼泪是流不干,原来只是未至伤心处。
皇太后怔怔地拭去眼泪,头也不回地往前走,可还没走几步,她眼前黑,昏倒在地。
“太后娘娘!”
“太后娘娘——!”
“若你执意送哀家去照安寺,再不得回宫——自此,你也不必再认哀家这个母后,哀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!”
弘兴帝看着她,嘴唇颤抖不已,许久没能说出个字。
许多事情他心知肚明,却从来不提,就是顾念与皇太后母子之情,可是他优柔寡断,已经让他放纵太多事情。
弘兴帝久久不语,在片寂静中,皇太后心中又生起几分希冀。
可下秒,她心就坠入谷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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