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看到她笑,智宇便会再重复刚才动作。比如:噘起小嘴,把手放在额头上比作犄角;故意摔倒;把脸夹在两条腿之间,用滑稽语调叫喊“妈妈,妈妈”。她笑得越大声,孩子动作越是夸张,最后还会把全部好笑动作都重复遍。面对孩子这种努力,她感到很内疚。智宇不会知道妈妈笑声最后变成哽咽。
笑到最后,她突然觉得活着是件很令人诧异事。人不管经历什,哪怕是再惨不忍睹事,也还是会照样活下去,有时还能畅怀大笑。每当想到或许他也过着同样生活时,早已遗忘怜悯之情便会像睡意样无声地来临。
然而,当孩子散发着甘甜香气身体躺在身边,天真无邪脸蛋进入梦乡后,夜晚也会如期而至。
天还没亮凌晨,距离智宇醒来还有三四个小时。在这段时间里,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,时间如同永恒样漫长,就像沼泽样深不见底。闭上眼睛蜷缩在浴缸里,可以感受到黑压压树林迎面而来。黑色雨柱像长枪样射向英惠身体,干瘦双脚深陷在泥土之中。她拼命摇头想要驱赶脑海中画面,但盛夏树木却跟巨大绿
莫名恐惧油然而生,她慢慢地退回到椅子上。病房里片寂静,连呼吸声音也听不到,她耳朵仿佛被吸满水棉花塞住样。
“也许……”
她打破沉默,喃喃道:
“……比想象中简单。”
她迟疑片刻,欲言又止。
时间没有停止。
她回到椅子上,打开最后个保鲜盒。她抓起英惠硬邦邦手,让她触摸李子光滑果皮,然后把那骨瘦如柴手指圈起来,让她握住颗李子。
她没有忘记英惠也很喜欢吃李子。记得小时候有次,英惠把整颗李子含在嘴里转来转去,说自己很喜欢李子触感。但此时英惠丝毫没有反应,她察觉到英惠指甲已经薄得和纸样。
“英惠啊。”
她干涩声音回荡在寂静病房里。没有任何回应。她把脸凑近英惠脸,就在那刹那,英惠奇迹般地睁开眼睛。
“她疯,意思是……”
她没有继续说下去,而是把食指放在英惠人中上,微弱且温暖鼻息有规律地触动着她手指。她嘴唇微微地颤抖下。
当下她所经历、不为人知痛苦与失眠,正是英惠在很早以前所经历个阶段。难道说,英惠已经步入下个阶段?所以她才会在某个瞬间,彻底放弃求生欲望?在过去失眠三个月里,她总是胡思乱想,假如不是智宇,不是孩子赋予自己责任,也许自己也会放弃。
唯有开怀大笑可以奇迹般地止住痛苦。儿子句话,或是个动作都会逗笑她,也会让她突然愣住。有时,她不敢相信自己在笑,所以会故意笑得更大声。每当这时,她发出笑声与其说是快乐,不如说更接近于混乱。但智宇喜欢她笑起来样子。
“这样?这样做妈妈会笑吗?”
“英惠啊。”
她盯着英惠空洞瞳孔,但黑色瞳孔上只映出自己脸。时间失望使她彻底泄气。
“……你疯吗?你真疯吗?”
她终于说出过去几年来自己始终不愿相信问题。
“……你真疯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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