焦坦点头:“不错,只要熬过这关,待院里来新人,便可脱身,到时候无论转入哪房堂,都要好过些。待过满十年后,便可风光回乡。对等庶出旁支而言,这是谋取前程生计最好捷径。若是时运来,能得个机会受度牒,那时才不枉吃苦多年。”
赵然呆呆,连忙追问:“火工居士也可受度牒?”
“似等这般毫无修道资质者,当然不要太过奢望,但却不是没有机会。道门各观、各宫、各院每过三年两载,总要颁下批度牒给那些资质上佳者。但天底下能够修道之人何其之少?若是严循此例,恐怕道门也没多少人。故此,总会有些机会留给凡夫俗子,或是家势显赫,或是聪敏才俊……便如无极院中,受度牒道士四五十人,几乎都是如此,能够修道者,都去馆阁。”
赵然心里如滚开锅般,患得患失思索着怎生寻个法子得这度牒,好成为名尊贵道士,琢磨片刻,又泄气,自家浑没什深厚家世和倚仗,想要更进步,真真是机会渺茫。
想到这里,便也暂时放开这个念头,和焦坦、周怀边闲聊,边跟着老驴回转山门。其间,赵然询问,焦坦和周怀都是富贵子弟,为何不雇些短工来干这扫圊粗活?焦坦说,道院首重身体力行,除非跻身高层,否则便老老实实干活才是上策,偷*耍滑绝对是不允许。
中秽物带走,以清水擦洗干净,这才算完活。
老驴拉着板车寻后山小径而下,板车吱呀吱呀在山径中发出轻响,犹似欢快小曲,但赵然却没兴致感受这份夜走山道浪漫,他刚才刷盂桶时候差点就吐。
后山脚下是片洼地,个个半亩大小深池夹杂其间。三人将板车上粪桶在此清空,然后拉到旁边山泉下冲洗干净。焦、周二人带着赵然将短褂脱下,就着山泉水清洗道,然后又洗手脸,赵然呕吐欲望才减轻几分。
他终于明白这两个富贵子弟为何不修边幅,干完这份工,什睡前洗漱之类都是小事,和扫圊相比,那些个习惯完全多余。
焦坦指着黑夜中看不见远方向赵然道:“山下这片都是道院名下奉田,佃户们日常所用肥水便是取自此处。”
赵然又追问,能进道院火工居士里,大部分都家里富庶,为何却过得如此贫寒?
焦坦解释,还是那句话,除非跻身高层,否则就老老实实按道院规矩过日子,火工居士每旬只有日休沐,休沐之日可允下山,到山下爱怎享受都随意,但在山上,有钱也没地方花销,吃穿用度都得遵守道门
赵然沉默片刻,忽问:“焦兄、周兄,二位出自富贵,却来受此苦楚,值得?”
焦坦笑:“愿意也好,不愿也罢,既然来到这里,就得受着。家里花大力气,才攀上这个机会……来无极院杂修机会本不是,但从兄受不得这份苦,只两个月便逃回去,故此才轮到。”
赵然愣:“逃回去?院里不管?”
焦坦道:“何须院里去管?家从兄回去后就被打折腿,今后怕是行路艰难。”
赵然乍舌,却听周怀冷不丁道:“非只为己,实为族,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,也不用在家里混日子,自生自灭最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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