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终于在程凉做完这六小时手术,回家之后,敲响他门。
程凉应该刚刚洗完澡,打开门时候头发都还是湿嗒嗒。
盛夏先是踮脚,伸手压住他哪怕湿漉漉也翘着头发。
程凉微微弯腰,身体僵住。
盛夏往前走步,双手环上他脖子,很轻抱上去。
程凉三年前无法消化,三年后,他把这样情绪压在手术黑雾中,对着空气多切刀,像是切开人间疾苦生命重量。
盛夏让小白送走小梁,自己在观摩室里看着戴着口罩程凉,这次,她没有从镜头里看他,她透过那层玻璃,盯着他。
做医生,非他本愿。
但是医生背后使命感,又深深吸引着他。
这个矛盾人,跑到边疆苦行三年,终于摸到点平衡端倪。
随便拿着摄像机在重症病房在急诊室里站,天就能拍到两三个。
因为亲友离世哭得撕心裂肺活着人,哭声是会感染人,而在这里医生护士,每天都能经历。
他们不能跟着撕裂那多次。
他们只能努力让自己麻木。
像程凉这样胆小,无法真正麻木,就只能咬着牙跟着撕裂次又次,变得越来越胆小。
肺全裂,活下来肯定会体弱多病而且再也不能从事体力劳动。”
“当然,他应该也没有机会从事体力劳动。”
“等这次手术结束腹部缝合后没有生命危险后,他会被送到监狱医院里,再恢复点,就该判刑。”
“他剩下日子,只有苦难。”
等偿还那几条人命,他就该尘归尘土归土。
她早就原谅他,剩下只是气难平。
可现如今,这样气难平也逐渐消失。
要再试次吗?她再次问自己。
要再次毫无芥蒂地摸摸他头顶那戳怎都下不去呆毛,碰触他眼角泪痣,抱抱他吗?
在她终于理解什叫患得患失,心跳加速之后。
跟拍程凉第二个月,盛夏又在程凉身上找到另种东西。
超越宿命感割裂感。
医生这个词,只能是褒义,里面有诸如李副主任孙林这样害群之马,但是这样人,不能称之为医生。
医生,唯使命就是治病救人,救死扶伤。
而这之外情绪,是医生之外,脱掉白大褂人需要自行消化。
“程主任他们花十个小时把这个人救活,就是为让他能活着告慰亡灵。”盛夏看着小梁说。
小梁笑着笑着哭,抱住盛夏哭得声嘶力竭。
旁边小白红着眼眶想把这幕拍下来,被盛夏用眼神阻止。
又是人间疾苦。
医院里最常见画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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