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言不止次觉得沈植像树,长在那年冬夜北海道路灯旁皑皑白雪里,长在夏天夕阳余晖下风里,也长在曾经被放弃灌溉那片荒野里——很久以后,正如此刻,许言回头再看,原来荒野上已经蓊蓊郁郁铺满植被,而自己再也不用守着海市蜃楼自欺欺人。
所有呼之欲出情绪在见到沈植这刻竟然通通偃旗息鼓,许言擦干泪,拿起手机拨个号码。
“喂?”
“蓝医生,是许言。”
“怎?”
许言抬手遮住眼睛,有泪不断往下流。他被困在这条拥挤停滞直线上,他不能自控地想象着沈植病发作时,蜷曲、僵硬、窒息——到底是什滋味,许言无法感同身受。
他只是很累。
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,这几年他其实很累。
总要极力控制自己别去想沈植,仿佛想就意味着还没彻底死心。人最喜欢逼自己做某件事以证明决心,但实际上没有必要,如果真不在乎话。
这样较劲,太累。
,流泪……许多事情都有迹可循,比如他瘦,比如那次在北京酒店,比如‘能像个正常人样爱你’,比如杂物间里他站不住样子,比如汤韵妍说他进医院,比如他喝醉后还直惦记着要吃药。
根本不是安眠药,是抗抑郁药。
他想起那年对沈植说过话:沈植,建议你去看医生,你心理有病,活该你不会爱人,你真可怜。
所以沈植真去看医生,也真被确诊有心理问题。
许言使劲抹下眼睛,牙关不住打颤,五脏六腑都被攥在起,用力地,捏成个皱巴巴团,在空荡荡胸腔里滚动,撞到哪里都痛。
“有件事要拜托你。”
“你说。”
许言抬头深吸口气,望向阳台上沈植,在眼泪再次
那晚看见沈植喝醉,看见那个丝未变家,许言扛不住地破防——他们其实很像,正常人样地活着,背地里却始终没有停止过自折磨。
许言只是没想到,沈植身上还有藏得更隐蔽更深刻伤病。他从不打算采用任何手段来报复,却拦不住沈植要自惩戒,太重,为什会是这样,以这样方式体会他感情。
从他长久痛苦和歉意里感受到自己被爱着。
车开进小区,天已经完全黑下去,沈植房子越来越近,许言踩下刹车,在大道旁树下停住。他通红着眼眶,透过车窗侧头看去,那棵白玉兰很安静地立在月下,二楼露台灯亮起,门打开,沈植走出来。
他站到栏杆边,正在打电话,手里拿着杯水。
他该怎办,他能怎办。
他宁愿沈植潇洒快活把前尘往事丢得干二净,也好过见到他这样千疮百孔脆弱崩坏,三年多时间里没有轻松过秒。
不是都说爱是好东西吗,为什会把人弄成这样。
小时路程前所未有漫长,开到市区时,恰逢晚高峰,不断闪烁车尾灯、高高在上红灯,红得刺眼,金刚怒目般地瞪着许言,狠狠揪住他心头焦灼和慌,生拉硬拽地撕扯出来,耀武扬威地在眼前晃,要他坐立难安。
身体里有什在蓬勃胀大,快要炸开,撑得他透不过气,几乎想嘶声大叫起来,让声音和爆炸起,发泄那些疼闷、痛楚,同归于尽,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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