屈方宁个人藏在座青花团帐里,见御剑那身盛装,忽然就不好意思。这衣服底色锦红,交领左衽,织锦边,马蹄袖,銙带灰紫,底袍深蓝,襟摆似卷似舒,襟面上灿烂辉煌,绣着个金齿太阳。这礼服原本是很宽大,是不显身形。但御剑身材魁伟,腿长胸阔,肩臂袖口,腰围后臀,无不合身。坐在群老头子之间,举动,俱是三十岁男子沉稳坚毅风范。偶尔轻笑声,周围人均随之而笑,可见是如何全心崇拜。
他哗将帐门拉,只听自己心跳个不停,连忙默念天罗总诀,沉心调息。旋即想到:“回伯要是知道将他授精妙武功这样用法,会不会掌把劈?”
直至下午,御剑才过来接他,带他去东墙外几座旧帐篷中游玩。提及这是他幼年生活之地,或指某物道:“这是小时用过木刀。”屈方宁大觉不可思议,把那木刀翻来覆去看许久,讶然道:“真是木刀。”御剑谈及父亲早亡,母亲手将他抚养长大,屈方宁又深吸口气,磕巴道:“母……母亲。”御剑弹他额头指,笑斥道:“把当什妖魔鬼怪?”抱他坐在张老旧虎皮毡毯上,与他说自己幼年之事。说到他六岁时,曾上山追捕
重,战力也更强大。
不过这也是后话,这里都不必说。
这城中东北十六邑,居住着御剑族人。此时正是济济堂,等着觐见领主。御剑牵着屈方宁同前往,离族门还有好远,才看到人们盛装礼服、举杯换盏,在帐前翘首期望样子,屈方宁就蹲在地下,不肯往前去。
御剑拉着他个手往前走,把他拖得刺溜刺溜地滑行起来:“听话,打个招呼就行。族中几名长老听说你要来,连夜从鄂尼河百里之外赶来,你忍心让人久等?”
屈方宁哭丧着脸道:“不去!不去!”
御剑步履如风地带着他往前走,边逗他道:“怎,小猴子害怕见公婆?”
屈方宁使劲挣扎,叫道:“不跟老头子说话!嘴巴臭死人!”
御剑立刻笑出来:“行,你站背后。别人要是跟你说话,你就憋足气别理他。”
屈方宁看逃无可逃,鼓着脸不说话。他小时候最怕过年,因为平时父亲皆不在家,家中无人管得住他,日子过得无拘无束,逍遥快活。唯独过年那个月,父亲日日坐镇中堂,既不能逃学,也不能作怪,真真苦煞人也!初至十五,更是人间地狱。不但每天要背书、习字,还有许多老厌物来到家中,带来许多小厌物,或对对子,或绘丹青,或指物作诗,个个摇头晃脑,煞有介事。父亲对此却十分喜欢,称赞“灵慧聪颖,必成大器”云云。至于他自己,得到赞誉倒也不少,但尽是些“小公子明珠玉润,好生可爱”之语。父亲每每苦笑摇头,喟叹声:“败絮其中!”这几个字他是懂,知道自己在父亲眼里,多半也就是只烂橘子。正因为此,看御剑族人聚集景象,立即想起这些不愉快往事,顿时苦心翻倒,步也不愿意踏入其间。
好在今日御剑比之父亲,对他宽容溺爱得多。见他那个抵触委屈样子,逗他下,就不再勉强,自己进帐换身礼服,与族人走入个狼皮大帐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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