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昀将小院里那块快朽掉木梯子挪来,徐守拙向他道声谢,艰难迟缓地爬到屋顶上去。
篾条做脊,再将茅草层层铺上去,他似是从前做惯此事,但又因长久地不做,动作还是有些生疏,大约过刻钟,徐守拙才下来。
回到茅屋中,方才漏雨地方果真不再滴雨,屋中显得更加寂静。
徐守拙喘得有些重,蹒跚着步伐再次坐回窗边,那残烛眼见就烧到底,半明半灭。
徐守拙从怀中拈出粒药丸,让赵昀看着自己服下。
徐守拙没看赵昀,闭眼听着雨声。赵昀也不急,将地上歪倒长凳扶起来,撩袍坐下,陪着徐守拙起听雨。
半晌,徐守拙缓缓开口道:“你没来过这儿,这里从前叫斜阳坞,这间茅屋是第个家,就是从这里步步走进京都。”
赵昀然笑,道:“这里看着可比太师府差远,顶头还漏雨呢。”
“多雨时节就会这样,但总比风餐露宿、到处乞讨好太多。那时候念青又喜欢用木盆接雨水,滴滴答答整晚,吵得根本睡不着。”
徐守拙笑声,很快又沉默下来,想到徐念青,他双目中隐有泪光。
是夜,风雨潇潇。
赵昀率领兵马,路追着叛军行至处荒村,村落中有田舍两三,但不见炊烟灯火,像是许久没住人,四下里都是野草萋萋、苍木深深。
探子向赵昀禀报道:“叛军逃,但太师……逆贼徐守拙没走,人就在这里。”
赵昀遥遥看见其中间茅屋亮起烛火,破烂窗扇上映着徐守拙沉默身影。
他对万泰吩咐道:“你带人继续去追剿叛军,留人替看马就好。”
赵昀将自己斗笠拿起来,朝徐守拙躬身,随即戴上斗笠,转身欲要出门去。
徐守拙望着赵昀背影,仿佛从这背影重看到另外个熟悉身影,兀自说道:“既然赵昀当年在走马川就已经接近裴文,成为他手下士兵,那六年前他回到淮州以后,又何必再去找张宗林查问庚寅年科举
“为不让她再住这样茅草屋子,生都在追名逐利,年轻时没什讲究,替他们谢家做不少脏活,原以为谢弈登基,切都将苦尽甘来,然而太师府能有今日显赫,还要多亏有个死去皇贵妃。”徐守拙仰起头,嗤笑声,“看错人,害她生,天意如此作弄徐守拙,实在太可笑,太可笑……”
他笑起来,笑声中尽是悲凉苦意。
过会儿,徐守拙傲然地仰起头来,他望着那滴着雨屋顶,道:“赵昀,不劳烦你动手,这里就是归处。不过在临行前,想修修这个屋顶。”
赵昀道:“好。”
墙角还堆着些潮湿茅草和篾条,徐守拙戴上斗笠,挟抱起茅草篾条,出屋子。
万泰见赵昀翻身下马,似乎打算独自去见徐守拙,不由地担心道:“都统,小心有诈。”
赵昀笑,道:“不用担心,与太师好歹师生场,最后去送他程。”
万泰听令,率人继续去追,赵昀不疾不徐地走进茅屋当中。
此处格外简陋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气味,当是长时间没住过人,角落里还结着蜘蛛网。
徐守拙坐在窗边,窗外是点点滴滴雨珠,冷风从破烂窟窿里钻进来,吹得残烛摇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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