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也不能不要果子。爸,他不是糖,他是命!”
听到如此违背伦常却又铿锵有力回答,徐勇不由得苦笑。来之前,他多半就知道儿子会是这个反应。自打他开始留意,自己差点被这俩孩子看彼此时眼中迸出火花烧着。不是冤家不聚头,这笔孽债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去算。
而徐明海这厢还在急迫地承认自己没出息,不给大人作脸。求徐勇也拿鞋底子使劲抽他顿。但他就是没法子跟果子分,俩人要是真能控制自己,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。
徐勇打断徐明海:“为不让你们担心,每天装出早九晚五样子来公园上班儿;你妈为不让咱俩担心,自己扛下这大事儿。徐明海,你告诉,凭什们所有人都得装孙子装得不露声色,而你们却可以由着性子快活?公平吗?”
徐明海哑
“妈扛不过去什意思?”
徐勇看徐明海眼:“从你妈包儿里看见诊断证明,肝癌三期。”
这下,涌在徐明海脑子血下子又顺着四肢流得干干净净,身体倏然间就凉。
半晌。
“爸……”徐明海结结巴巴地问,“会不会搞错?瞅着妈身体比都好。真,饭能吃两大碗,那天在胡同口跟钱大妈吵架,底气特足。”
是,您哪来功夫盯们梢儿?”
徐勇又笑:“你爹下岗都快半年。”
“什?!”惊未平惊又起,徐明海急忙追问,“您怎不跟家里说?那您每天夹着包儿……”
“开始每天夹着包儿是去’下岗人员安置再就业’那边儿找工作,可登记人越来越多,工作方面却没有消息。再后来,就跑到这儿来。”
徐勇四处送送下巴:“看看风景,想想人生。反省自己把年纪人,居然无是处。厂子里经济体制改革,就先把革。哎,前秒好歹还是颗社会螺丝钉,下秒就成阻碍企业发展垃圾,被人撬下来随手就扔。”
“白纸黑字,哪儿能看错呢?问过别大夫,人说三期是晚期,等于判死刑。般人顶天儿也就活个两三年。见过她偷偷吃药,药外面包装都撕,肯定是怕咱爷俩知道。”
徐明海彻底说不出话。他呆滞地望着徐勇,伸手掐下自己胳膊。
“早掐过,”徐勇摇头,“每天早上醒就掐,都紫,没用。”
徐明海看着对方嘴巴开合,兀自在说着什,等他反应过来,脱口而出:“爸!玩儿命挣钱,但凡有丁点儿希望,咱就不放弃妈。”
徐勇不言语,像是在等着徐明海说出“但是”之后话。
“爸……”
那时候“中年危机”这个概念还没流行开。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地在时代洪流里翻涌,分分钟有人爆富,有人下岗。而徐明海作为个20岁正当年小伙子,他无法完全理解父亲焦虑。
“爸,您儿子能挣,比您上班强。您就当是提前退休,正好在家享清福!”
“事情哪儿有你想得那简单?”徐勇说,“你妈盼半辈子分房,现在房子没分成,人也下岗。盼头突然没,真怕你妈扛不过去。”
徐明海觉得今天跟徐勇对话就像是在玩俄罗斯套娃。层套着层,永远都有更坏消息在等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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