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是听沈柒番“爪牙论”,更是心如死灰,只差点个头。
谁料语末鬼使神差句“这是你得意弟子亲手包”,仿佛劈开他天灵盖,兜头泼下盆冰雪——
苏晏!
在他身陷囹圄这段日子,人人唯恐殃及池鱼不敢来探监,弟子门生中,唯独只有这个
卓岐气若游丝,神智几近崩溃,只是念叨着“水”。
沈柒冷笑:“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哪,浑身上下长着嘴,逮谁骂谁,还欺软怕硬。武死战,文死谏,你要是敢像兵部左侍郎于彻之于大人那般,挨三十廷仗依然面不改色,当众逼得皇爷收回成命,倒敬你是条汉子。可你敢?也就拿们这些替皇爷当差办事出气。
没错,们是鹰犬,是爪牙,可你也不看看,那是谁鹰犬爪牙?把们这些爪牙都拔削,疼又是谁?满朝文臣大儒,个个顶着清流名号,究竟有几个是真正为国为民?五个?十个?还不都是攥着自己利益和名誉拼命往上爬,为争夺话语权,操控国策,屡屡搬出礼仪制度挟持上意,甚至毫不顾及天子颜面。
‘陛下,罪己诏写?没写?那臣代陛下写。’
‘陛下,臣要辞职。可你若是准许辞职,名声可就更臭。’
没事,反正也没包好。咱们就吃礼盒里吧,特供食品呢,不吃白不吃。”-
北镇抚司诏狱里,初夏晴朗阳光照不进分毫,常年派幽深阴冷,只适合躲避端午白蛇小青修炼。
沈柒向后倚坐圈椅,笔直有力双腿悠闲地架在桌面,手里拎串熟粽子荡来荡去。粽子依稀还有些热气,就是形状丑得简直玷污屈子。
他似笑非笑地翻看片刻,拆开其中个,蘸着桌面小瓷碟里绵糖,咬口。
“丑归丑,味道还算差强人意。”千户点评道。
这种场面,当锦衣卫十年,见得多。爪牙犹利,尚且如此,若是再让你们把爪牙拔,天威何在?”
“所以,想清楚你罪在哪儿吗?”沈柒将剥好粽子送进卓岐嘴里,点点往里塞,“这可是你得意弟子亲手包。吃完,就在认罪状上画押吧。指挥使大人答应画押后免你死,不会食言。”
卓岐咽喉里仿佛被塞进火炭,从混沌不堪脑海中,蓦然挣出丝清明。
多日酷刑折磨,几乎挫灭他理念心志,他在求生欲望和舍生取义中来回摇摆,几度生出过签字画押念头。
尽管那份认罪状上,攀咬他恩师李乘风李阁老。
几口吃完,他歪头看吊在刑架上蓬头垢面卓岐,举起另个晃晃:“卓大人也吃个粽子,应应节如何?”
卓岐面色如纸,干裂嘴唇上满是血污,语声嘶哑吃力:“水……给水……”
沈柒慢慢拆着丝线,将箬竹叶张张剥开,露出内中又黏又甜糯米,起身走到卓岐身边。
“卓大人,说句实在话,你这硬扛着,毫无意义。你说你没有贪污受贿,捐监多批名额怎算,所有捐米都上缴朝廷,就没克扣部分填充小金库?若依太祖例,合60两银即判剥皮揎草,没冤你吧?
你说没有结党营私,与那些西野党人私信往来又怎算,信中就没有‘世胄蹑高位,英俊沉下僚’怨望之言?就不曾痛骂过权宦和锦衣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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