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晏心惊肉跳,提着袍角匆匆爬上城楼台阶,跑到皇
晨光熹微,两辆马车骨碌碌地驶出京师外城门。苏小北赶着前头辆,车厢里坐着他家苏大人,后辆装着各种用具行礼,由苏小京驾车。
苏晏穿着身宽松雪青色道袍,懒洋洋倚在座位上,正陷入若有若无离愁别绪。马车忽然停住,传来苏小北声音:“大人,前面有两排缇骑,气势汹汹挡住去路,莫不是来寻仇!”
他暗惊,眼前忽然掠过初见沈柒幕。月夜石桥上,火光照亮队气势汹汹缇骑,为首那人锦衣霜刀,用马鞭兀然拨起他脸,直看进他眼睛深处去。
其时天地间嘈杂尽褪,眼万年。
苏晏心头火燎似灼下,有些惶然地回过神,呼吸不定。
他。苏晏低头看两个贪睡小少年,笑笑,摇醒他们:“准备出发。”
洗漱更衣后,苏晏骑马赶到户部官署。此刻才刚点卯,他向名呵欠连天主事领取任命文书,回程路过皇城正门承天门时,忍不住望向重重宫阙之内,定定看片刻。
景隆帝答应赐他尚方剑,可至今连根剑穗儿都没见着,搞不好贵人多忘事,也搞不好只是戏弄他,就像之前“榜下捉婿”那样。
天威难测,君臣相知哪有那容易,御书房里那个潜流暗涌、隐秘克制拥抱,直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……苏晏心底很有些沮丧,惆怅地叹口气。
又想到太子朱贺霖,近来课业日重,听说连晚上也不得闲,被拘在皇帝身边学习政务处理,再不能到处玩耍。而他这些日子也忙,突发事故又多,确实对太子有所忽略。
苏小北又在外头叫:“大人先别下车,小去前面问个究竟!”
苏晏借着整理衣襟,平定心绪,推门下车,示意小北留在原地。前方三四丈外,缇骑们见他现身,齐齐下马,抱拳见礼。为首人二十来岁,生得黝黑如炭,其貌不扬,抱拳道:“卑职褚渊,见过苏大人。等二十名兄弟,今后供大人任意差遣,鞍前马后追随,绝无贰意。”
苏晏原以为这些是沈柒派来侍卫,匆匆扫视圈,不见正主,又在队尾依稀看到个眼熟,像是探子高朔,难免有些疑惑。
褚渊低声提醒:“苏大人回头,往上看。”
他依言转身,仰视城门上方,见高而宏阔城楼上,袭缃色身影站立在旁人撑起伞盖下。定睛看去,发现竟是皇帝本人,微服出宫。
他放太子好几次鸽子,前天从御书房出来,也只去东宫稍坐片刻,便急着回府打理行装,也难怪朱贺霖气恨难平,用他以前送皮影、鞠球之类玩意儿砸他,放言要和他绝交,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。
苏晏想起小鬼那张怒气冲冲又眼眶泛红脸,苦笑着摇摇头,希望等自己办完差事回京,这个骄纵而又热烈小少年能迅速成长,成为景隆帝治国理政得力臂膀;又矛盾地希望他继续保持这份赤子纯真,别让尚且稚嫩肩膀过早地扛起江山重担。
马儿唏咴咴打个响鼻,踏蹄回首,仿佛在催促他动身。
苏晏摸摸鬃毛,道:“走走。反正被贬官也不是什光彩事,还指望人家夹道欢送不成,还是挥挥衣袖,不带走片云彩吧。”
他两腿夹马腹,策动缰绳,朝来路飞驰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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