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这路跋涉,翻过连绵山脉,穿过枯槁树林,趟过结冰河流,遇过饥饿狼群,躲过达延人狩猎队,离目地越来越近,人也越来越少。
到最后,王子身边只剩下他个人,而他又在风雪中迷失方向,辨认不出乌兰山所在,更找不到贝加尔湖畔那棵顶天立地神树。
……真要死在这片茫茫雪原上?沙里丹咬着牙,万分不甘地想。
风雪将裹在阿勒坦身上狼皮掀开角,他伸手掖紧,喝掉牛皮囊里最后口奶酒,低头拽着缰绳,步履艰难地往前走。
阿勒坦身下这匹马,是北漠最好良骥,此刻也终于打熬不住,两条前腿曲跪倒在雪地,口吐白沫。
荆红追蓦然起身道:“你们两人吃,去练剑。”
“追哥,吃完饭再练剑也不迟。”苏小北叫住他。
苏小京附和:“对啊,你不饿?都饿扁。”
“不饿。”荆红追说完,持剑走出花厅,来到后院积雪空地上。
缓缓拔出大人赠与他剑,上面黑白交织纹路,在月光雪色下仿佛流动不息。荆红追手抚剑锋,低声吐出两个字:“誓约——”
宫门戌时前下钥,苏晏掏出西洋怀表看,刚刚好七点。
左右赶不上,他只能在东宫借宿晚,不过坚决拒绝太子想同殿而寝无理要求,打算去旁边侧殿。
太子倒是没再强求,而是捧着自己红布似脸,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再三回味,不时嘿嘿笑两声。
苏晏羞恼又鄙夷地斜他眼,走。
皇宫外,内城黄华坊苏府,荆红追和小北、小京守着满桌酒菜等个时辰,等来个传话内侍,说苏大人在东宫留宿,不回来过夜。
沙里丹使劲拉几下缰绳,没拉动,绝望地盯着王子爱马,实在不愿掏出弯刀割断它喉咙。北漠部落人人同马起长大,不到万不得已,不会杀马求生。
他慢慢抽出弯刀。
就在这时,
剑光陡然划破雪夜,寒芒四射,宛如炸开团飘渺星云。
荆红追练整夜剑-
河汉寒芒飘渺,星影仿佛近在头顶,在苍穹摇摇欲坠。
胡天八月即飞雪。九月朔风如冰刀划过脸庞,沙里丹将马蹄拽出雪窝,举步维艰地向前走。捆缚在马背上阿勒坦在短暂清醒后,又次陷入昏迷。
沙里丹庆幸自己在王子还清醒时,及时给他喂仅存食水——也唯有这件事值得庆幸。
苏小京噘起嘴:“又留宿东宫啊。咱家大人究竟有多入小爷眼,老不放他回府睡觉。出京前那两个月吧,好容易不用进宫当差,结果小爷直接杀到家里找人,可吓死!”
苏小北瞪他:“还好意思说!那夜要不是你秃噜嘴,把太子引去大人外宅,幸亏没惹出什祸事,否则就算大人不扒你皮,也要狠狠抽你顿。”
外宅?荆红追瞳孔猛地缩,手掌不自觉地攥紧剑柄。苏大人养外宅?是谁,男女,他如何不知?
……不知道也正常。苏大人是养外室还是娶妻,有必要知会他声?不过是个侍卫。开玩笑声“小妾”而已,还真把自己当大人家眷?荆红追嘴角紧抿。
苏小京很是汗颜:“北哥你就别说!伴君如伴虎,知道。以后再不敢在小爷面前胡乱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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