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晏吸吸鼻子,翻到最后页,折缝处蓦然掉出个掌心大小青色玉佩,落在他衣襟半敞胸口,激起阵凉意。
他拈起来定睛看——这不是自己早先丢失荷叶透雕青玉佩?刚入宫那阵子,他在御花园无意间听见景隆帝与蓝喜对话,得知殿试那场大闹剧真相,匆忙逃走时不慎遗失这枚玉佩,回头再去找,怎也找不着,却原来就在皇帝手里……那他听壁角事,皇帝岂不是早就知道?
苏晏羞窘不已:“皇爷原来早就……臣刚入宫时冒冒失失,皇爷宽仁,非但没有治臣罪,还……”
皇帝淡淡笑笑,连同玉佩起握住他手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滑动:“还想把那只胆敢听壁角大白猫捉过来,团在膝盖上抚摸。”
蓝喜当时为便宜世侄打掩护,谎称蹿走是只大白猫,皇帝事后也没有责罚他,甚至对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。
“胡言乱语!”皇帝佯怒往他屁股上又拍巴掌,眼里却带着笑,“朕是想告诉你,该怎做就怎做,不必因为受人弹劾而自乱阵脚,或是投鼠忌器。这些奏本,只有朕批个‘准’字才是奏本,否则它们就是堆废纸。”
苏晏怔住,看着苍穹般撑在他上方皇帝,脸颊泛红,呼吸渐有些急促。他把捏在手里奏本扔出桌外,两只手抱住皇帝脖颈,微微抬起脑袋,呢喃似低声问:“那臣奏本呢,是不是废纸?”
皇帝用掌心托住他后脑勺,另只手拉开抽屉,摸出本厚厚奏章,放在他胸口:“你何不自己看?”
苏晏拿起奏章,看着封面上自己笔迹,下就认出,这是他之前去陕西任巡抚御史时,通过驿站急递送呈御前。里面还有他偷偷摸摸写藏头格,并怀着某种微妙情愫希望皇帝能察觉到。
奏章封面边缘起毛,显然是经常摩挲所致。苏晏见白纸黑字上,四散藏着“身在千里,心念紫宸,祈圣体安康”几个字,墨色都被抚摸得有些晕开,顿时股感动热意在心底汹涌。
苏晏满面通红,下意识地将玉佩往怀里塞,却发现腰带不知何时已被解开,挂在桌角,自己身上外袍与中单衣襟都已被褪到肩臂处,门户大开。他低低地叫声:“嗳。”
“上次你向朕讨私印时候,朕不是说,回礼已经收过。如今你还想反悔收回去不成?”皇帝从他手中抽走玉佩,揣进龙袍内,又从他脖颈上把挂玉印红绳摘下来。
苏晏不假思索地去抢,抓着玉印说道:“皇爷也不能反悔,送都送——”
“朕没想拿回来。”
“你去陕西半年,朕想起你时,便会拿出这本奏章翻翻、看看。你在灯下执笔书写模样,如何细细计算藏字位置,如何懊恼地揉掉写错纸页,大功告成后如何揉着手腕露出得意又期待神色——朕都能看得到。”
苏晏眼中泛出潮湿雾气:“皇爷用心之深,臣不及十,臣心里……惭愧得很……”
皇帝微微露出苦笑:“朕不想再听你说‘惭愧’二字。所谓‘惭愧’,多是出于亏欠。情之事,无论付出还是回应都应是自愿,朕不想让你觉得,自己亏欠任何人。”
苏晏越发过意不去,哽咽道:“臣……”
皇帝说:“你继续翻。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