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豫王喝酒时,苏晏曾听他随口提过,说他直以来就觉得母后偏爱皇兄,不知为何,皇兄却觉得母后偏爱是他。两兄弟幼年时因此没少争过嘴。
可从眼下情形看,连苏晏也有些迷糊——太后真正心爱,究竟是谁?
或许这种“爱”,就是个母亲能控制她子女们最大力量。
苏晏默然不动,心情忽然变得低落,也不知是为谁。
皇帝终于开口:“朕会仔细考虑。母后辛苦,早些回宫歇息罢。”
不要个死名垂青史亲王将军,只要个活着儿子。
“城儿十二岁跟随先帝出征漠北,六年来历经大小战役无数,几度险死还生,身上每添加道伤痕,就像用刀尖在心底也狠狠划道。善泳者溺于水,自古至今,哪有辈子常胜将军?将军百战死,马革裹尸还,有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,冷汗涔涔,仿佛见他每面都是最后面。这种折磨,实在是无法忍受,才借着军中哗变机会,让你召他回来。”
皇帝微微摇头:“若非朕放心不下他手中兵权,也不会强硬地将他圈在京城,所以不能说是替母后担这份埋怨,而是朕该当。”
太后欣慰地拍拍他手背:“城儿虽然心里有怨气,但还是个识大体、重大局人,你们相安无事,就是母后最乐见。可换作是太子呢?幼弟尚且牙牙学语,他就恨不得除之后快,如此性情,bao虐、心胸狭窄,非人君之德——皇帝,你好好考虑考虑。”
考虑什?是如何教诲太子,还是再斟酌国本,太后没有明说。
太后知道她这个儿子沉稳,从不随口应承,便放半心,临走前又道:“殿外那根石柱,看着就股子邪气,不是什好东西,让人将它砸碎扔进河里,再请两位大师来作作法,消消这宫中妖氛瘴气。”
苏晏自嘲笑:在太后心里,“股子邪气”“不是什好东西”,除太子之外,大概也包括非要和卫家干仗他吧。
终于捱到太后离开,苏晏听见蓝喜恭送她出殿门,趁机从御案下钻出来,狠狠喘几口气,朝皇帝低声告罪:“臣失礼至极,羞愧万分,无颜见君王,这便回去反躬自省。”
皇帝起身,从他手中拿过官服抖抖褶皱,披在他肩膀上:“是朕没把持住,险些连累你。方才万真被太后发现闹腾起来,朕倒是无伤大雅,你却声名扫地,只怕从此都要背着狐媚惑主骂名,此生仕途无望。”
苏晏迅速穿衣
但皇帝听出言下之意,再度沉默。
御案底下苏晏也听明白,太后对太子不满已经累计到相当程度,哪怕二皇子还只是个天赋与性情尚且不得而知幼童,也不能影响她心里天平偏移。
除此之外,还有件事令他诧然——圈着豫王不肯让他领兵原因,除皇帝无可避免戒备心,更多竟然是因为太后爱子之心!
豫王因此始终怨恨着他兄长,却不知背后锤定音者另有其人。
而太后,这十年间眼看着豫王对皇帝诸多非议与挑衅,看着豫王寻花问柳浪荡度日,却始终不发言解释,究竟是因为要成全自己个母慈子孝人伦之乐;还是觉得既然是儿子,个替母亲担责、个使母亲得偿所愿,都是天经地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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