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喜正要从玉挂钩上取下帷幔,突然愣住,用种强忍惊惶与紧张神情,颤声道:“皇爷……”
“何事?”皇帝刚说两个字,鼻下热流涌出,下意识地触碰下,满指鲜红。
蓝喜赶紧拿锦帕去堵:“皇爷流鼻血,奴婢去传太医——”
皇帝把攥住他手腕,沉声道:“不必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
皇帝却挥退內侍,说道:“‘更衣’,朕想起来。”
去年六月,苏晏生辰那日,正是在这养心殿,由他亲手给举行三更衣帽冠礼。两人因为天水香险些越界,苏晏半醉半醒之间,贴在他胸口,含含糊糊地说番话:
“这是在战场上,鼓擂得这紧,想必战况危急……别担心,帮你发掘人才,戚敬塘、李子仰、王安明……还有于彻之……哦,他已经在兵部,这些都是文韬武略名将,肯定能帮上你忙,领兵驱除鞑虏,捍卫大铭江山……”
如今想起来,当时苏晏怕是察觉出他爱欲之意,才故意说这番话,提醒他社稷为重。
那话中提到,除已任兵部左侍郎于彻之以外,其他几个人名真是苏晏酒后胡言杜撰?
更难得是性情沉毅,不骄不躁。其父乃是前任辽东总兵,被血瞳刺客刺杀身亡,他既未沉沦仇恨,也不愿承袭父荫,从低级将领步步累积战功,又曾在宁夏玉泉营与鞑子交锋数次,每仗必胜,但从未轻率深入敌境。这样个进退有度又解北漠军情将领,任大同总兵绰绰有余。
“‘朋交几辈成新鬼,犹自谈笑向刀丛’——孤从未见过此人,但识人未必要见面,从其经历、战绩,乃至所著诗文中便可窥其心性。这个解释,诸位大人满意?”
这些话,是给阁臣们解释,还是说给他这个皇兄听?景隆帝沉默。
阁臣们也陷入短暂沉默。杨亭拱手道:“此事重大,还请陛下定夺。”
皇帝只问句话:“大同卫都指挥使呢?”
“春季风多尘舞,偶尔流鼻血也正常,不必大惊小怪。去打盆温水来清洗。”
蓝喜不放心,但圣意难违,只得打水来给皇帝清洗。所幸鼻血流片刻后渐渐止住,只是帕子染红整盆
至少“李子仰”不是!
那问题来,个名不见经传将领,行伍出身豫王知道并不稀奇,可个埋头苦读圣贤书少年士子竟也知道,还称之为“人才”“文韬武略名将”,又是怎回事?
景隆帝思忖片刻,吩咐蓝喜:“记下这两个名字——戚敬塘、王安明,让锦衣卫查查究竟是何身份来历。先在军中查。”
蓝喜心里有些奇怪,但没有多问,认真记录下来,着锦衣卫去查。
而皇帝直到更换寝衣上龙床,忍着头痛仍在默默思索。
“名单里剩下,哪个与李子仰合得来,就哪个呗!”豫王哈哈大笑,振袖而去。
豫王这个举荐,阁臣中两人赞成,两人反对,但内阁意见只是参考,决定权在皇帝手上。
众臣告退后,蓝喜上前,边给皇帝揉按太阳穴,边轻声道:“夜深,皇爷更衣就寝罢?”
皇帝正闭目养神,对抗整日思虑带来隐隐钝痛,闻言那道灵光再次闪过灵台。他蓦然睁眼,失声道:“更衣。”
蓝喜忙招呼內侍过来更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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