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夜雪望着溅出几滴墨水砚台,皱皱眉,抱怨话在临出口时又咽回去。
霍惇笑道:“
伙人做鸟兽散。
霍惇摇摇头,推开陈旧木头院门,穿过天井进入主屋。
主屋与周围荒原样贫瘠,只有张硬板床、个衣柜、套桌椅,但在临窗桌面上,摆放个插着花枝陶罐。
花是野地里最常见白色山梅,花瓣小、香味薄,却别有股野生野长、风雨难摧韵致。
整个屋子因为有这枝花,于灰暗中平添抹清雅,仿佛兵戎中唯剩点书生意气。
伙人纷纷从墙根起身,目视向他们走来男子。
男子约莫三十出头,身穿深色齐腰绵甲,黑色袄裤用绑腿扎得紧紧,头上没戴盔,只用布条固定发髻。整个人像杆笔挺长枪,哪怕走路也保持着紧绷状态,仿佛随时准备进入战斗。
他开口时,语调尚算温和,双眼睛却如浸透战场上铁血硝烟,骁勇而锐利。
正是曾经灵州参军霍惇,如今是宣府支夜不收小队队正。
“你们很闲?聊什呢。”霍惇问。
大铭九边之,宣府。
时值八月底,长江两岸草木未凋、丹桂飘香,宣府风已让人遍体生凉,早晚温差大得很,有时半夜还下雪。
荒道旁处不起眼小院落,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坐在破石墙墙根处晒太阳。
这些人中有中原人、有北漠人,也有来自更遥远异域色目人。打扮也是五花八门,有普通兵卒、有猎户、有牧羊人、有商贾……甚至还有个背着经囊背架行脚僧。
伙奇奇怪怪人,凑在鸟不拉屎鬼地方,聊着奇奇怪怪天。
桌前坐着个书生打扮男子,俯首在纸页上书写着什。
霍惇开门第眼就看见书生清瘦背影,然后顺着弯曲白皙颈子往前——看到那枝同样白皙野山梅。
是他路过某个山头时,因为刮他帽子,而顺手摘下花枝。霍惇嘴角不禁露出笑意,扬声唤道:“老夜!”
曾经陕西行太仆寺卿严城雪——如今该叫楼夜雪——闻声没有立刻回头,把手上最后两行字写完,方才搁笔,转身道:“叫那大声做什,又没聋……进来。”
霍惇走进屋子,随手关上门,路走路摘除肩甲、护腕、佩剑,随意地丢在桌面。他往椅面上坐,像是彻底放松下来,长长吁口气。
“没有!队正,们刚出完任务,正准备休整后接下个任务。”
“去喂马。”
“要擦拭兵器。”
“去看信鸽回来没有。”
“……想尿尿!”
猎户说:“得换匹能负重马,不然挂不所有脑袋。放羊,帮再偷几匹好马怎样?听说瓦剌马最好,鞑靼其次。”
牧羊人说:“呸!你那是马问题吗?你那是贪心!非得把所有脑袋都包圆,也不给别人留点儿。”
商贾说:“对,就属这打虎最贪心。听说待遇等同边军,军功可以实打实换,他现在抱老夜大腿比谁都抱得紧,都忘老夜刚来时,他和他那几个兄弟是怎合起伙挤兑人家。”
行脚僧说:“少他奶奶口个老夜,老夜是你们能叫?当心队正枪捅穿你肚脐眼!”
兵卒说:“嘘,队正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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