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向匆匆折返回来黑朵,带着愤怒扬声道:“黑朵大巫!你在出发前替父汗求问过祖先与天神,说此行必定顺利,还说联盟将为瓦剌带来利益与荣耀,结果呢?父汗,死在鞑靼人刀下!这就是你通灵之力?”
黑朵盯着尘泥中骨碌碌滚动头颅,心头惊怒万分,但因黑袍风帽罩着,看不清神情,只能从吞炭般嘶哑语声中,听出他此刻窘迫与恼恨:“此行本该顺利,会盟本该成功!这就是神旨意……除非有人做出亵渎神灵举动!”
“你住嘴!
怀里身躯逐渐失力,忽然又个大抽搐,而后彻底归于死寂。阿勒坦将脸埋进父亲肩膀,擦干所有眼泪与痛楚。
他把死去父亲平放在地,吻吻对方苍白前额,低沉而缓慢地唱起首送魂萨满神歌:
“祈求苍鹰飞来,带走你灵魂;
祈求雪山融化,洗去你霜尘;
祈求黄牝生驹,丰饶你部族;
痛从骨髓里刺出来。他用指甲使劲抓挠皮肤,嘶哑哀吟,“黑朵!去叫黑朵……给药!药!”
阿勒坦低头看匍匐在地父汗。
恍惚想起幼年时,父亲将自己扛在肩头,在初春草原上奔跑——那时父亲肩膀像山样高大雄伟,承托着个幼童对成长所有崇敬与憧憬。
“父汗!你忍住,千万忍住。”阿勒坦跪坐在地,手握着刀柄,手环住虎阔力嶙峋皮肉下宽大骨架子,“老巫说过,这毒虽然厉害,但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定,每次发作时都能忍住不再服药,过个几年慢慢就能戒断,最终摆脱它控制。”
“药丸……给药丸,要做什都行……盟书随便你怎写……拿去,都拿去!求你给药……”虎阔力已经听不见他声音,四肢百骸都被疯狂渴求占据,不断地抽搐着、哀求着,浑然不知自己都说什。
祈求长生天上亿万神明,将你安放于星辰……”
再度起身阿勒坦,脸上已没有丝毫泪痕。他走到兀哈浪尸体旁,刀砍下对方头颅,拎着头颅走出飞云楼大门。
面对黑压压蓄势待发骑兵们,他扬起手中滴血头颅,悲愤万分地高声喊:“兀哈浪卑劣无耻,出尔反尔,先是挑起营地冲突,又设计谋害汗王,被斩杀!瓦剌儿郎们,为你们汗王复仇,与鞑靼势不两立!”
瓦剌骑兵们先是陷入死样沉寂,随后从这沉寂海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,高举武器齐齐怒吼:“为汗王复仇!与鞑靼势——不——两——立!”
阿勒坦将兀哈浪头颅用力掷在台阶下。
两行热泪从阿勒坦脸上滚落。他紧紧搂住父亲后背,哽咽道:“父汗,神树雄鹰已堕入污泥,送你灵魂前往长生天,彻彻底底地……解脱。”
他咬着牙,将手中弯刀刀刃,从怀中之人胸肋缝隙间斜向上刺入,用尽全身力气。
刀刃穿心而过,虎阔力猛地喷出口血,溅在阿勒坦肩膀上。
濒死剧痛让他神智清醒过来。手指紧紧抓住阿勒坦胳膊,虎阔力在嘴角涌出血沫中断断续续地道:“做得好,儿子,瓦剌荣光不容玷污……弑者将继承生者之勇力,你会成为这片草原真正王。”
阿勒坦深深地吸着气,用力拥抱他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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