荆红追若有所悟:“因为新种子种下去……”
魏老鬼喝着他孝敬白酒,满意地点点头:“种子发芽,就让它在天地间、人世上、风霜雨露里自然而然地生长。现在你找到你剑?”
荆红追随口答:“剑就是生,未到身死魂消那刻,就有无限‘道’要在求索中走下去。”
大至山川林泽,小至草芥蝼蚁,动
在这将近年时间里,他学会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东西。
他仍然不爱笑,不爱说话,双眼是碧澄而冰冷湖。但他会帮着逃离丈夫毒打妇人阻拦夫家追兵;会拎起恶作剧熊孩子挂在树梢上,等他们哇哇大哭着认错时再救下来;会用准备买肉铜板,去买卖花少女篮子里打蔫最后束杏花。
不知不觉间,他目光中没有剑走偏锋煞气,双手已闻不到残留血腥味。
他被迫出手次数越来越少,甚至连招式都遗忘,随意折断柳条拂,便卷住江湖上成名魔头双腿,趁夜将之倒挂在衙门口牌匾下。
随着病情恶化,魏老鬼身体蜷曲得更厉害,越来越爱使唤他。荆红追也不以为意,把所有事都做得信手拈来,举重若轻。
丛传来,第二次问这个问题。
“过万物无形,而成其形,不可见而无所不在,是为风。”荆红追闭着眼,低声答。
“那什是剑?”
“……在手中是铁,在心中是意,对外是物势,对内是信念,万形万意随心所御而无所不在,是为剑。”
周围安静片刻,魏老鬼那衰老声音又像坏掉门轴样响起来:“还有那点点悟性。不过……早着呢,早着呢,起来!打谷子!打完谷子用稻床脱粒,还要扬谷、晒谷……平民百姓天天怎过,你就给怎过,知道?”
魏老鬼专门戳他用拐杖,从开始百发百中,慢慢变成十中五六,再后来十中二,到最后竟连他衣角都沾不到边。
他并没有刻意闪躲,只是自顾自地劈柴、烧火、做饭,动作行云流水。世上何种武器能戳得中云,劈得开水呢?从那以后,魏老鬼再也不用拐杖戳他。
突然有日,荆红追从丹田中感受到些微发热、发胀气息。
“这是什?”他问魏老鬼,“明明自散功力、废丹田,如何还有气感?”
魏老鬼缩在炕上烤火,像条弓起来尺蠖,翻白眼道:“隆冬田荒、土块开裂,田里稻茬烧成焦灰,为何开春还能继续耕种?”
“知道。”荆红追站起身,平静地说。
在他目不能及之处,苏晏带着小厮坐上新漕船,继续顺流南下,过秋山暮钟淮安,过腰缠骑鹤扬州,过满眼风光镇江,终于如期抵达潮打空城金陵。
在新上任南京礼部左侍郎苏晏苏大人,陪着太子举行祭陵大典时,陪着太子洗脱亵渎皇陵罪名时,陪着太子闭门挡雪、抱猫读书时,陪着太子微服私访、关心春耕时,陪着太子结识屈士、拜访老臣时,陪着太子渡过最低潮、最失落、最抑郁段人生时……
荆红追在当个普普通通百姓。
他就是整个大铭亿万子民其中个,去耕作、服役、烹饪、买卖……去亲眼见证生老病死,去重新认识人与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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